王太傅知道自己劝不住他。他只是叹气,总感觉在周泽年身上看到了当年秦寻雪的身影,那时的秦寻雪,还更倔强,也更孤立无援些。
突然间,王太傅便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他从怀中拿出半个玉佩,递到周泽年面前,道:“大周如今的宰相和我有一段渊源,他算我半个弟子,你且拿着这个,若是真有用的上他的时候,便拿着这个去找他,老夫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不必担心。”
王太傅此言谦虚,他本就是名满天下的大儒,真正收做弟子的不过尔尔,王太傅既然说了大周如今的丞相算他半个弟子,足见此人的能力。大周的丞相周泽年略有耳闻,是个端方守正的君子,但朝堂上夺嫡之争愈演愈烈,他选择明哲保身,做个愚臣。
周泽年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但不妨碍他意识到王太傅手上的玉佩有多重要。周泽年并不推辞,他郑重收下王太傅递过来的半个玉佩,点点头,跪下冲着王太傅行了弟子礼,磕了个头,道:“弟子周泽年,拜别先生。”
“……去吧,”王太傅眼神复杂,他不知这样做对不对,但他隐约觉察到秦寻雪在其中做了什么,若是他不拿出这玉佩,他又觉着过意不去。就当是,再助那个孤立无援的孩子一臂之力。
王太傅的纠结秦寻雪可不知道,威压甚严的秦太后独坐高台,一身华服明艳逼人。她今日收拾得极为得体,甚至穿了寻常不会穿着的太后礼服,眉眼间总是挂着嘲弄的笑意,不敢抬头的臣子叫苦不迭,满心满眼都是恐惧,却也生不出什么怨恨的情绪来。
好好敲打过这群心思各异的臣子后,秦太后撑着头一言不发,堂下群臣肃穆,连呼吸都极轻。
好一会,才听见秦太后轻轻笑了一声,没什么情绪开口:“好一群肱股之臣。”
不管有没有暗中联系世家,不管是否心怀鬼胎,听秦太后发话,众臣两股战战,跪倒一片。他们不可能真的没有去接触世家,甚至有不少都是世家出身,如今秦太后这么说,便是打算秋后算账,他们哪里能不慌张。
倒不是因为什么秦太后多年的威压,而是因为早朝开始前,黑骑卫便来殿上擒住了好几个大臣,当场斩于剑下。五年后,秦太后重现了当年的勤政殿,血腥味极重的大殿中,黑骑卫进进出出清理了已经倒下的大臣,侥幸留下一条命的大臣脸色苍白的不在少数,他们强撑着仪态,以免真晕过去了惹得秦太后不喜。只有一身华服的秦太后站得很稳,目光所及皆是她的臣子。他们终于回忆起来,秦太后靠着铁血手腕上位,可不是什么好脾气之人,她能忍到现在才发作,已经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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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跪倒一片的大臣中,郑奕站得笔直。他是秦太后麾下的孤臣,此次倾覆白家他也出了不少力,其他出了力的臣子或者还装模作样跪一跪秦太后,但只有郑奕站得笔直。
秦寻雪也毫不在意,她敲打完了臣子后,心情愉悦不少。白家虽覆灭,要清算的人也不少,首当其冲的便是白丞相,他自知身上背负着白家的债孽,秦太后容不下他,今日他未曾出现在朝堂之上,写了一篇告罪书,字字泣血。
秦寻雪倒是没怎么犹豫,白丞相只能说是中庸,他当年能留在朝堂上,也是因为白家算准了秦寻雪不会让白木熙入朝为官,才能做了这丞相。念在他无功无过的份上,秦寻雪并没有赶尽杀绝,只是把人派到偏远的地方去做了县令,恰好是郑奕治下。
承担一切的郑奕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的,旁的大臣也不敢有意见。
“倒是有些人倚老卖老,惹得陛下伤神。”秦寻雪冷不丁开口,语气冰冷,她向来是不会错过落井下石的机会,如今朝臣理亏,她当然要借此机会做到极致,“怎么,如今在哀家面前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今白丞相被换了下来,丞相之位尚且空悬,文官群龙无首,代表文官的只留清流领头的郑阁老。
郑阁老淡定上前,他本就没做什么背叛皇室的事,也经历过五年前秦太后堪称无差别的屠杀,如今倒是整个朝堂上少有的几个毫不心虚的人。
他领会到秦太后的意思,唱着红脸便“安抚”了秦太后的情绪,应下了秦太后有些堪称无理取闹的消息,这才换得秦太后展颜一笑,温声安抚了如今朝堂上还活着的朝臣,末了,她假惺惺道:“诸位定然受惊了,今日的早朝便到这了,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