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中年人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大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便催着双寿:“道个歉得了,没打到人,又不要赔什么。”
但那个双寿是个倔脾气,说什么也不愿认错,后面还来了句:“我去叫相公评评理。”就要跑。
“去就去,别说什么相公,就算是秀才举人也是这个说法。”她有理在手,才不怕呢。
双寿气呼呼地去了,临走还来了句威胁的话:“等到!”
那个中年人则骑上马追那几条黄狗去了。
不多久,便听到双寿絮絮叨叨地跟谁在说话,那人倒是沉默。
等近了,倩倩的眼睛都睁大了,竟然是何济源这个书生。
但见他左肩上立着只苍灰色的鹞鹰,身边跟着条深灰色的大狗。背着弹弓箭矢,穿着短打,打着绑腿,麂皮靴底下套着棕鞋,看着倒像个猎人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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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倩倩看惯了他书生的道袍直身直缀打扮,一错眼倒被震了好一会。
“就是这个小娘子,一定讲小人做错了,要小人认错。”双寿气还未消,挥舞着双手解释。
何济源倒比倩倩镇定许多,这一路上听了一堆话,前因后果什么的他已是门儿清,看倩倩还有点怔怔的,便揖了个长揖道:“家下管教不严,惊扰了贵体,还请小娘子原谅则个。这对斑鸠是新猎的,就当是给小娘子的赔礼吧,请小娘子笑纳。”
倩倩还在想之前读过的苏东坡那首“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的《江城子》,看那何书生倒颇有点狂的意思。
不觉间回礼便迟了点,直到蜜凤推了推她才反应过来,在外人看来是有些失礼了。
忙敛衽回了个福礼,方道:“多谢小官人的厚礼,只是奴家不能收。这事计较起来奴家也没受伤,就是有点气不过而已,不过现在既然道歉了,奴家的气自然就消了。不然还当奴家太过计较似的。”
那双寿刚开始听说要送对斑鸠过去,脸上老大不乐意,听到倩倩说什么也不要了,方转愁为喜,搓了下手说:“也不怪小娘子较真,实在是小人没看清,幸好小娘子走开了,不然真的受伤了,小人可是要真受罚了。”
旁边一个老年人看着像是向导的,倒是呵呵笑了起来:“双寿这个人平常难得认错,这次倒是干脆。”
倩倩想,能不干脆么,这何书生看起来倒像是主人来的。便再次行了个叉手礼:“多谢老丈调停。”
不仅没收斑鸠还另外送了对肥壮的黄精出去,真是亏大了。
只是吃了这个亏还不能说出来,更觉得亏了。
这事过后倩倩也放下了,她的脾气从便是如此,来得快去得也快。回头把挖黄精留下的土坑埋了,拉着蜜凤找大人去了。
何济源那边也别过去追那些跑得飞快的狗去了。
似乎是前面发现獐子还是野猪什么的,狗吠成一片,几个男人正跑着大声呼喊吆喝,林子里闹成一片,鸟都被吓得跑远了。
男子们打猎时女人们是不能在边上看热闹的。倒不是说什么男女有别,而是怕伤到了。
因此她们离远点继续找果子摘。待她们从昏暗的山中出来时已近申牌末,太阳已垂到西边都庞岭的岭尖尖,那光被聚在周围的薄灰云一挡,倒像是惨黄色的,云朵却泛着些橙红。
月亮隐约在云朵后面,暗暗的惨白着。天光尽管还有些亮,已是回去的至晚时刻了。
树丛里的鬼虫大蟋蟀在窸窸地高声号叫着,极为渗人。外加远处的鸮和噪鹃的叫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心惶惶。
领头的一个奶奶一个劲地催着快走,就怕虎豹豺这些东西突然跳出来伤人,跟他们一起出来的男子们现在又不知在哪里。
后面出现了一种飘忽的怪叫,似鸟非鸟,刺耳凄厉,一会后一会前,一会左一会右,仿佛绕着她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