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张利福这话,赵军、赵有财、王强三人脑海中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片山场。三人皱眉寻思了大概五秒钟,赵有财最先回神,他把手伸进兜里,掏出一沓钱,数也不数就给了张利福。
之前为了给田国忠看腿,赵有财向张利福、周建军借了钱。周建军的五十块钱,赵有财早就还了。但他最近忙,没工夫去找张利福,欠张利福的七十五也就没还。
他不还,张利福也不催。而眼下张利福急匆匆赶来,就是寻思赵有财今天上班,这才特意赶他不在家来。要不然的话,张利福怕赵有财以为自己催他还钱呢。
“二哥。”张利福伸手推辞,道:“我不说不要了吗?”
“什么不要了?”赵有财拨开张利福的手,把钱塞进他兜里。
“二哥!”张利福伸手按住口袋,他把赵有财的手也按在自己口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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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张利福凑到赵有财耳边,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又多给我了?”
“多几块钱。”赵有财强行把手抽出,道:“回去扯块布,过年给几个孩子一人做身衣裳。”
“二哥……”张利福有些感动,赵有财却抬手往车上一指,道:“走啊,到家了得吃口饭呐!”
“不吃了,二哥!”张利福紧忙推辞道:“改天吧,我明天起早得下山。”
“干哈呀?你下山?”赵有财问道,张利福说:“我家你弟妹想在集上支个床子,让我上点儿货,她好上集上卖去。”
说到此处,张利福向赵有财问道:“二哥,家缺啥少啥你跟我说,我一堆儿给你捎回来。”
这年头,集上卖山货啥的就往地上一堆。而卖锅碗瓢盆、蜡烛、洋火这些东西,那就属于做买卖了,一般是支一张行军床,床上能摆东西、床下都能放东西。所以,张利福才说他媳妇想支个床子。
这一年他“弃暗投明”,赵军从没亏待过他。跟着赵军混,家里有了钱,张利福两口子就商量做点小买卖。
“家啥也不缺。”赵有财摆手,道:“头两天下大雪,道儿都不好走,你下山注意点儿啊。”
“放心吧,二哥。”张利福冲赵有财一笑,然后问王强道:“兄弟,你家缺啥不得?”
王强也是笑着向他一挥手,婉言拒绝了张利福的好意。见张利福执意要回去,赵有财侧身喊赵军道:“儿子,你去给那黑瞎子大腿儿、狍子大腿儿一样砍一个,完了给你叔拿着。”
“不要,不要!”张利福连连摆手,道:“二哥,你们留着吃吧,你家人多。”
听他这话,赵有财嘴角一扯。而眼看赵军往后车箱上翻,张利福忙追过去喊道:“小军呐,不用给我狍子肉。那狍子我都套着了,要不捂血,我今天都给你家拿了。”
再过两年,到90年前后的时候,城里人慢慢地开始认野味,送礼搬野猪费劲,不少人就用狍子送礼。
93年的时候,一个四十多斤的狍子拿到内蒙的话,就能卖到二百块钱了。
但渐渐地,买狍子的人都明白了,枪打的狍子和套子套着的狍子不一样。
套子套着狍子,等下套的人到了,那狍子十有八九已经死了。
狍子死后没放血,捂血、臭膛都是常有的事。臭膛就不用说了,那狍子身上肉都是臭的。捂血还好一些,但跟枪打后放血的狍子肉那是没法比。
张利福每年冬天给赵家送个狍子,而这个狍子不捂血、不臭膛。
这对下套子的张利福而言,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溜套子溜一冬,也就能碰着一个、两个钻套子还没咽气的狍子。
今年冬天到现在,张利福套着八个狍子了,但那些都捂血了。这样的狍子,他不给赵家拿,准备拿去集上卖。但他家里有狍子,就不要赵军给他砍狍子大腿了。
不但狍子大腿不要,张利福连黑熊腿也不要,只听他对赵军说:“小军呐,黑瞎子大腿我也不要,你给我整块肉,我回去焅油。”
听他这么说,赵军就在黑熊肚子剔下约十斤肥肉,张利福就近在车下道边薅了两根树条子,用树条子把肉系好,在跟赵军等人告辞后便匆匆离去。
送走了张利福,四人登车回家。到家时,只见门口大红灯笼高挂,屋里仨屋都点着灯。
“这败家呀!”看着院门两侧高悬的大红灯笼,赵有财忍不住吐槽。
这俩灯笼里燃的是蜡烛,而不是接电。
没办法,这年头林区的电路不行、电压有时还不稳。再加上刮风,弄电线的话容易刮断。所以,灯笼里有个座,专门用来固定蜡烛。
反正那回赵军带马玲下山时,在稻花供销社买了不少蜡烛。今天一过四点,夜幕笼罩永安屯后,王美兰就用挑杆子挑下了灯笼,点燃蜡烛放入灯笼中后,王美兰又将灯笼高高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