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的出殡当日,亦是简单而清净的。尚家遵照遗命未有大办,除了族人与亲旧故吏及贤明友臣来悼念,未有其他。
出殡时不用长幡、吹鼓和挽歌,素常的衣服装裹,四时衣服各一套,自然而清廉。
外祖母一生是不太信佛的,所以只循俗情请了寥寥几个和尚念经,只用随身衣物及首饰做了布施,奉养清俭,未有丝毫铺张。
可即便这样,也是不失贵气与尊严的,前来吊唁的人以及在尚家呆了多年的仆从,一众哽咽,难言的难过。
我也难过,不仅是思念外祖母,更重要的,是又失了亲人。
我在这世间的维系,好像越来越浅薄了。
……
那日结束了送葬,我便同玲珑、陆乘渊一起挥别外祖父,起程回宫。
我远远地看见外祖父站在门口,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孤独而坚定,仿佛是一棵历经风霜的老树,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也依旧挺拔着。
矮又高大。
我手中执着一册簪花小楷,那是外祖父在我临行前塞在我手中的,是娘亲出嫁前写的。外祖父说,娘亲走了多年,所剩之物也不多,余的许多,都被外祖母一并带走了,唯有这簪花小楷,留着给我做个念想。
我翻开,字迹工整而娟秀,果真比我写得好看许多,清秀灵动,宛如红莲映水,碧沼浮霞,心中那难过,又添了些暖,我谢过外祖父,便将它紧紧搂在怀间。
然后,就随玲珑上了车辇,回望祖父时,我竟有一刹那的恍惚,倏而想起五岁那年离家进宫的场景,那时,祖父与爹爹也是这般站在门口,行着礼。
只是不一样的是,他们那时的面容中,未有一丝的难过与哽咽,有的,竟是野心昭昭与喜悦,也因此,埋下了我一生的命数。
而我的外祖父,眸中却尽是坚强与不舍,他遥遥地挥着手,似是在告诉我,无论前路如何,他都会在这里,做那老树,等我安好,等江知栩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