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挂念曾经出现过的许多人。
念得多了,就又捡起了画笔。
哪知这次,也不知怎地,我竟突然开窍了。
画得栩栩如生。
我画下了想象中的娘亲、画下了我亲爱的嬷嬷,画下穿宽大龙袍的孤傲江知栩,画下慈祥的外祖父外祖母,画下拿锅铲的吉宁,画下胖而可爱的月月,画下喝酒写诗的雁归,画下看翻白眼子的章晚晴,画下碎嘴子玲珑……连年少时爱哭鼻子的月昌和老是耍酷又很呆的陆乘渊都画下了。
去年,陆乘渊在外办案时,意外被受贼心不死的敌国奸细暗算,伤势深重,差点无法习武。现虽已养伤恢复诸多,但他觉自己武艺还是废了大半,再不能胜任司使一职,便去请辞。
那怎么可能呢!
他曾经是先帝最信任的人之一,又身领暗卫,护我和可知无数次为国除害,保护皇族安全。是大辽的功臣,其忠诚和勇敢是宫中几乎无人能及的。
可知无论如何都不能、也不会因此而弃之。
遂改授他“皇城都尉”一职,统领皇城郡兵进行训练,亦负责皇城内安全,辅助太守维护纲纪。
这一职位,几乎不必他亲自查案,也便不太需要那般高强的武艺,且职称很高。
可他却很倔,执意不肯受,说自己既已失去大半习武的能力,便不应再占据高位,更何况是一个这样的官职。
实不配之。
他不肯,可知也不肯,两人争来斗去,最终口干舌燥的定下“宿尉”一职,做皇城值宿警卫,他才觉自己受之无愧。
于是,去年,陆乘渊也领职离开了宫中。
他领职出宫时,我还是去送了的,虽然曾对他当年之言规避了许多年,但他毕竟也受先帝之托护我很久很久。
只没想到他这把年纪,竟依旧还是孤身一人。
一个人,持一把剑,穿着黑色锦缎的袍子,配着软甲。
只不苟言笑的冷酷少了许多,见我前来相送,甚至笑得有些憨。
他容貌还是从前那般一点未变,只添了一些细纹,曾经束得高高的,乌黑浓密的丝发,如今盘于脑后,倒显出一丝从前不太显的君子文气来。
大概年岁渐长,身上的锐气也少了。
我看着他那憨态可掬的笑,没好气着说:“陆司使笑什么,哀家是来送你的,日后,宫外受职,大概此生都不复相见了。”
他听之,低头暗自神伤一会儿,才抬眸回之:“属下明白,此一出宫,只能在外护着太后与皇上了,希望太后以后能不再伤心,一直福寿安康,岁月静好着。属下在外,会一直为皇上和太后祈祷的。”
他说这话时,身影在斜阳下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