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这样的一双眼,面对这样一个“怪物”,安珞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眼中依旧无惧亦无畏,只将长枪一甩至身侧,走到场中原本的位置,与土浑力隔着那仍在地上的铁锤相望。
见安珞已经拿定了主意、选好了武器,闵景迟也只能忍下心中忧虑,先退出了场外。
瞥了眼闵景迟离开的背影,安珞便又重将目光转回到对面的土浑力身上,却见一旁的叱罗那依旧站在场中,一双眼同样盯在她身上、目光晦暗,似乎并没有就此离场之意。
两人的视线方一接触,安珞便冷淡地皱了皱眉。
她直觉这叱罗那到了此时还不下场,定然又是没憋什么好虚恭,因此对叱罗那的视线也不躲不闪,只目光淡淡地回视着他、等着看他又能再说出个什么鸟语来。
上位的闵文益此时也注意到了场内的情况,见那叱罗那浑然没有要离场的意思,亦是对其这一番接着一番的纠缠感到不快,目光微沉。
“三皇子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他睨看着叱罗那开口催促道。
“如今这天色可是已经不早了,三皇子这礼送得也耗费了不少时辰,不若三皇子还是快些下场,让这最后一场比试完成吧,也好让我天佑能尽尽本想尽到的地主之谊,好好为使团、接一接风。”
他们天佑越是对北辰大度招待,可不就越显得北辰使团这三番二次的挑衅、乃是以怨报德、有失气度了吗?
叱罗那闻言,才终于挪开了盯着安珞的眼,转头看向闵文益,眼中的阴翳却不知为何越发显露出来。
他说道:“天佑陛下说的是,叱罗那也不想再继续延误在场诸位的时间,只是……既然要比这最后一局,那在此之前,这上一局的彩头、是不是也该先行兑现才是?”
叱罗那此言一出口,殿上众人这才想起了第七局开始前,他所说的那“彩头”,各种目光尽皆看向了女子席位、闵思芸的方向。
闵思芸听到叱罗那此言,也是面上霎时一白。
刚刚闵景迟与土浑力比试的那第七局,虽说最后是发生了一些意外,但最后也确实是安珞出面救下了闵景迟、这才避免了他在比试中重伤。
这样算下来,第七局的确是闵景迟输在了土浑力手中,这一点即便是天佑众人也无法否认掉。
而经过刚刚叱罗那和闵文益的那一场言语之上的博弈退让,至少表面上看来,的确是北辰已经退让了一步。
是以这第七局的彩头若无人提起也就罢了,可叱罗那既然此时又提了,那天佑便也不好再找借口赖掉。
如今这般境况自然也都在叱罗那的预料之中,他心知这彩头闵思芸不管愿不愿意都只能给他,而闵思芸那苍白的脸色和畏惧的神情,又更是安抚他此时抑制不住烦躁的心神、大大取悦了他。
他露出一抹邪笑,也不再管什么礼数、不再管对方还是天佑的公主,冒犯地直直走到女子席间、逼近到闵思芸的案前站定,几乎距离那案边就只剩下半步之遥。
他本以为自己提出再比这最后一场后,这天佑皇帝就该识趣放弃了,毕竟在他看来,这天佑也再没什么还能下场之人,而这第七场的彩头,他自然是要与不要都无所谓了,倒正好再顺势提出、想娶六公主回北辰和亲的打算。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天佑不但真又推了一人出来、比这最后一场,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推出来的……还是刚刚赢了他的那个女人,安珞!
若只是在争色上输给安珞,他还能宽慰自己,是自己大意了、那女人也不过是天赋极佳,技艺上有些本事,可力量上定然与他是不能及的,这真正的射术对力量也是同样有要求的。
可如今这女人竟然又被定下来要与土浑力对阵——
不管叱罗那愿不愿意承认,他心里都十分清楚,即便是他的刀术,在平地而非马战时、在土浑力的那般力量压制下,也是讨不到好的,更别说是此刻、按照那边的说法,力量和速度都翻了两倍还不止的土浑力了!
若真是由他上场对阵,怕是还不及刚刚上场的那闵景迟更强。
可如今、如今这女人却自荐要上场、去应战土浑力了!
她一个女人!一个天生力气就永远比不上男人、一个弱鸡一样的女子!她是如何敢有这样的胆子的!?
因为愚蠢?自大?还是狂妄!?
可刚刚那一场争色已经向叱罗那证明了、这女人绝非愚笨之人,而那天佑皇帝也不可能仅仅看在安平岳的面子上,就纵着一个女人拿天佑的脸面去自大和狂妄!
那便只有一个答案了……就是这女人真得有胜算,又战胜如今的土浑力的胜算!
也就是说……她难道真地比他更强!?
叱罗那强压下心中因安珞而产生的那些躁虐郁气,以俯视之姿,死死盯着因为紧张和畏惧、导致此刻甚至有些轻微颤抖的闵思芸,用眼前弱小者对自己的畏惧、排解着自己察觉到意料外更强者的……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