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技重施,指尖飞掷打灭了整院的灯烛,只是这次她没有再用水滴、而是直接用的石子,毕竟过了今夜、陈氏也不会再有机会去查验第二遍了。
安珞默默向陈氏走近,最终挑选在与她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处站定,再次开口低唱起了、那让陈氏无比熟悉和恐慌的曲调。
“月牙弯,月牙长……”
歌声响起的时候,不光是睡梦中的陈氏面上闪过一丝挣扎,就连躲藏在暗处的安平岳,也不由得跟着一怔。
小主,
其实当年,也就徐慧沁去世前常唱这首歌的那两年,安平岳都是常年在外征战,在府中的时间实在少之又少,这使得他实际上、并没有听到过多少次徐慧沁的哼唱。
不过这首童谣在边城几乎到处都有人在传唱,安平岳对童谣本身并不陌生,而更让他熟悉的,是此时唱着这首童谣的那个声音——
那个刻入他骨血的声音,他此生都不会忘。
看着那张他熟悉的面容、用他熟悉的声音唱着边城的童谣,即便知道那是女儿假扮的慧沁,安平岳却仍是止不住有一瞬的恍惚。
似乎他也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一个悠长的梦中,而梦中是终于愿意原谅他的慧沁,却依旧只肯让他远远地看上一眼,依旧不肯走到他身旁。
其实他很久都没梦到过慧沁了。
更准确来说,自慧沁去世之后,哪怕是在梦中,他也一次都没能再见过她。
这些年中,安平岳其实也偷偷尝试过各种办法,无论是求医问药还是求神问卜,他的梦境中都只有边城空荡荡的将军府。
即便他在梦中拼命奔跑,回到慧沁的院子,那里依旧是没有人、没有声音、更没有她。
慧沁一定是生他的气了,他想。
一定因为他那时一直待在军营和战场,没有更多的时间能好好地陪她,所以她走后也决然地藏起了自己,连一次都不愿进入他的梦中来看他。
他只能每一天都在自己心中回想爱人的相貌和声音,一遍遍回想他与慧沁的那些过往。
他害怕有一天自己的印象也会变得模糊,害怕有一天慧沁会在他记忆中也会丢失不见了……
原谅我吧、来见见我吧,慧沁……他好想她。
幽幽歌声在夜色中飘荡,陈氏渐渐意识到什么,紧闭的双眼下两颗眼珠不安地滚动,陷在椅背中的身体也开始越来越剧烈地挣扎。
安珞好整以暇地望着椅子上陈氏,微微下垂的狐眸如无波的古井,无声地酝酿着风暴。
她一字一句地用她娘亲的声音、唱着娘亲的歌,仿佛这一刻真有一道飘荡多年的灵魂,在不知不觉降临在了她的身上。
那歌谣并不长,很快便已接近了尾声。
陈氏此时几乎已经像是在抽搐了,如同一只离了水的鱼,挣得那椅子都在不断与地面发出撞响。
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安珞也终于在此时动了,
她踩着最后几句歌谣的尾声,缓步向着陈氏走近,在拖地的裙边遮掩下,安珞又有意控制了迈步的幅度,此时的她看起来简直不像在走、反而更像是在飘。
在歌谣最后一句被唱响的同时,安珞缓缓抬起手,伸向了陈氏的颈间……
“——啊!!!”
随着安珞的动作,洒在她袖间的药粉也在同时飞散向陈氏面前,迅速被她吸入鼻间。
在心中恐惧的暗示、与引发幻觉的药引双重作用下,陈氏睁眼的瞬间,只觉看到了一张张牙舞爪的鬼脸凶猛地扑了过来,尖利的鬼爪马上就要将她的喉咙扭断!
陈氏心胆俱裂地发出一声尖叫,全力挣扎着向后仰去。
在重力的作用下,早便摇摇欲坠的椅子终于失去了平衡、不堪重负地倒了下去,狠狠砸向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