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链接适配度,100%。
随春生仍然徒劳地寻找着“蓝花楹”存在的痕迹,但无论他怎么呼唤,驾驶舱里都再没有响应。
“成功了!”阿佳妮浑然不知珍贵的刻录样本已经消失在人造太阳的威光中,只沉浸在万物正式开机的喜悦中。
伴随着精神链接完全覆盖了机身,暗沉的绿色描边如输送血液的心脏,从胸腔里人造太阳所处的位置开始点亮并蔓延至全身,随着人造太阳的运作,机甲的胸腔也如拥有了生息一样,开始绵延起伏。机械的关节伴随着人造太阳带来的生息起伏,一开一合间将生命力输送给了整个机身。
以剥夺生命为目的而被设计出来的武器,却仿佛自己也拥有生命一般。
“小春生,先出来吧。启动实验成功之后,之后的实验很重要,绯穹也要在场才会继续进行。”阿佳妮一边汇报启动成功的消息,一边招呼随春生下来。
随春生有些怅然地离开了驾驶舱。
失去精神链接控制的机甲又失去了生息,重新变为沉默的机械。
“怎么了?”阿佳妮看出随春生心情不太好。
“蓝花楹她……把自己融进了人造太阳,变成了真正的引擎。”随春生低声道。
他其实从始至终连这位前辈的脸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或者说就像她最后所说的那样,她和真正的蓝花楹应该被视为两个不同的个体看待。但无论如何,她在茫茫宙域中陪随春生唠嗑、帮他答疑解惑的那些时光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她没有属于人的血肉,自然也不会有人的面庞,但她却仍然会难过、会开心。哪怕涂渊和阿佳妮再怎么给她下定义,认为她是对真正的蓝花楹的刻录,是一种特殊的存储程序,也改变不了随春生已经将她视为同伴的事实。
“她……消失了?”阿佳妮惊讶道。
“她觉得她不该是被定义的程序。我也觉得。我已经把她当成了一个……除了血肉什么都有的人。”随春生说完便不再做声,沉默地坐到了万物的脚边。
“……这样也挺好,”阿佳妮沉默片刻,坐到了随春生身旁,“每一个‘人’的诞生都没有经过这条生命本身的允许,她的诞生也一样。但人可以自由地选择怎么死去,有的人认为生命至上,努力生活;也有人觉得世间不过如此,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她没有人的血肉,没有人的自由,就连思想也是继承自他人的。如果她像人一样追寻自我,那这就是她最好的归宿。就像安瓦尔和银马华愿意为了我们的事业献出生命一样,她也只是找到了值得自己献出这条生命的目标。”
随春生深吸一口气,算是接受了阿佳妮的说辞。
“说实话,我有点意外……”随春生扭头看向阿佳妮。“没想到你还愿意为她的死赋予意义……你还愿意来安慰我。”
“我在你这里的形象到底是有多差啊!不就是刚见面时小小威胁了你一下吗……”阿佳妮抱怨了一句,开始认真为自己的形象辩驳,“不要以为我是那种枉顾人伦的科学怪人啊……”
“军委有个和你一样什么都能干的技术员叫涂渊,他给我做检查时一眼就看穿了我身上你留下的实验痕迹,”随春生面无表情道,“他说你是违法犯罪教科书,科学伦理法犯了个遍。”
“伦理法是用来限制废物的,不是用来给真正的研究者带上镣铐的,”阿佳妮不服气,“再说了,我也是有底线的。再把你的精神力提升到超S级的风险是不可控的,我这不是就想了其他办法吗?至于当初未经你允许就对你实验,那不也是因为我心里有数,包成功的吗?我承认我先斩后奏的时候多了点,但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不来当这个恶人……EU又怎么可能现在就拥有和帝国对抗的能力?如果不想尽一切办法发展科技,帝国就有可能在我们发育完全之前就来扼杀我们。”
阿佳妮说的也有道理,所以随春生更不想说话了。
所有人都在做对的事,但始终会有人在这些所谓“正确”的事情中受到伤害。他不想因为阿佳妮有自己的苦衷就选择对自己经历过的苦难和挣扎释怀。
“只有我一个人,失败率低,还好控制,绯穹当然会选择相信我、放纵我。反正有黑锅我会背,有人怨我会解释,不是吗?”阿佳妮哼了一声,“我要是个蠢的我还要因为她收留我支持我的决定对她感恩戴德……虽然客观来讲这样确实是对谁都好的选择,但我就是偶然也会对她的小聪明感觉到不爽啊。在那种家庭长大的小孩是不是都有什么玩弄人心的心理缺陷……”
“不过其实更多时候还是觉得——每个和绯穹接触过的人都可能对她有点怨言,但她总能找到合适的方法说服每一个人,哪怕大家聚在EU只是为了各取所需,她也能从个性化的各取所需中找到共性,加以利用,把我们团结在一起,哪怕对她有怨言也会心甘情愿地服从她的命令——这也是她的本事。”
“别的人我都不说了……就说你,悄悄告诉你,张月怜就觉得你是个二五仔,背后和绯穹蛐蛐你呢。你心里肯定也有不痛快的时候,但最后还不是老老实实地递情报做任务,老老实实地回来当万物的机师。说不定绯穹在你松口答应加入EU的那一刻就已经把你的心路历程就已经推演了一遍,确定你再怎么样都不会背叛了。”
“张月怜应该不是觉得我会当二五仔,就是纯纯和我有私仇,”随春生听阿佳妮推心置腹谈了半天,终于愿意开口,岔开了绯穹的话题,“因为她和我提议让我早点回域外基地来,但是我还有点事没做成,要继续留在杨家,然后就吵起来了……那次张月明不知道为什么也来了,为了不暴露,我就只能假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