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受了重伤,要想治好,不是没机会,但他突然就累了,很累。
他问许元墨:“你说我带着那样一群人,打进京城,然后呢?”
他若是当了皇帝,那必然是昏君,他不通政务,情意过重,一个两个还好说,兄弟多了,难道真要赶尽杀绝。
若非报仇享乐,那他们这些年的努力又为了什么?
许元墨那样一个能说会道的人,瞟了眼屋外,武夫而立好,纵然隔了两个院子,丝竹靡靡声依旧传入他的耳中,期间掺杂着金银碰撞的脆响和男女之间的调笑。
他难得没说话。
徐世瑜也不在意他说不说,只自顾自道。
“当初平反时,他们还是大好儿郎,心中有怨,有恨,也有远大的抱负,我们一起说好安邦治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才不过短短几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元墨,你说,我这平反还有意义吗?”
许元墨在心底摇头,面上却不显:“您是累了,要好好休息。”
徐世瑜笑出了声:“你说的是,十多年了,我竟未曾睡过一个好觉。”
说完他闭上眼,许元墨静静在他床榻旁守着。
许久,原本他以为睡着的徐世瑜突然又出声。
“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妻子,她很厉害,还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各个聪明可爱,元墨啊,我有点想她们了。”
许元墨咽下喉间酸涩:“等到了京城,您就能见到他们了。”
这世上,能叫许元墨真心信服的人只有徐世瑜。
自入了他麾下,见识到了一个将领的风度,许元墨一个现代灵魂却心甘情愿想要臣服。
可这个将领太重情义。
一个将军,重情义是好事,可太重了,就不好,很难再约束手下。
更别说是一国之主了。
徐世瑜能力能强,这是事实,可下头总有人在拖后腿,这也是事实。
许元墨知道,这是当年那场战役留下的后遗症,黑铁骑的话事人太多,有实权的太多,后来的想要上升很难,个个都想挤破脑袋往主将身上钻,就不得不用上手段。
男人心底渴望的,无非就三样,钱,权和女人。
话事人也一样,他们只是更有道德底线。
只是凡事不能破例,破例就收不住了。
这样一支骄奢淫逸的军队,纵然再有能力,也能被敌人击破。
他们是走不到京城的。
太子宛如天神,阻挡着他们的路,黑铁骑做不到的,他全能做好。
许元墨纵然再有能力,也越不过徐世瑜去。
这样渐渐想着,他不知何时也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徐世瑜已经身首分离,枕边,还有三封被血浸染的信。
一封给他。
一封给太子。
一封给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