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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世长安 雪散微秋 3081 字 2个月前

谢家才刚躲过一劫,正是不敢擅动的时候,对此事什么也不清楚。而朝中皆是怕惹火上身的,一时竟然无人敢劝。这事情到了如此境地,究竟也不好说是文臣无骨,只因帝王久病,心情也差的很,遇事总是阴晴不定的。且近年来,这位老人家一改尧舜明主的作派,将当年弑兄的阴狠恢复了不少,实在是无人敢去捋虎须了。

小鹿远远站在圆桌一侧,时不时的偷偷看一眼谢从安,手中捧着个描画斑斓的瓷器盒子,里头是一盒金灿灿的腌制金桔。

谢从安皱着眉将满口酸意咽了下去,小鹿以为她要说话,下意识的避开了目光又忙转回来,局促着往前走了两步,等着听训。

这一番天人交战谢从安看的十分清楚。她想了想道:“老管家来前想是已经去过了闲鹤亭吧?”

对着忽然笑眯眯的主子,谢又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想起答话时意识到出了错,顿时慌的脸色胡变,手脚也不知该怎么摆,眼圈一瞬间就红了。

谢从安压下恼怒,无奈的再问:“可曾有叮嘱送来?”

这次总算是听懂了。

小鹿放下盒子,转身跑了出去,很快就带回了谢从安意料之中的答案。

瞧着小鹿忐忑不安的摇了摇头,谢从安快速搜罗着记忆,估量着接下来的场面都会发生些什么,忽然发觉对面那小丫头竟在原地不停发抖。

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这些下人对自己的害怕也太过了些。

身为一个侯府的千金,这事情仿佛是理所应当,却又让她不大自在。熟悉的怒气中忽然涌出些心酸。

谢从安来不及咂摸清楚这滋味,又被身侧的人吸引了注意。

方才奉茶的小丫头正在身旁为自己描妆,那双细长眼不停的偷瞄着,发觉她看了过来,便低头去揉粉盒中那块小小的丝绸软帛。动作中不自觉的一抿唇,两颗小痣就又分别落在了酒窝。

谢从安的唇角也跟着翘了翘。

她转对铜镜中看了看,挥手道:“可以了,下去吧。”

小丫头应声起身,嗓音是真的是清甜如蜜。

谢从安再次压下莫名而起的厌恶。

铜镜映照出桌旁的小鹿,双手在袖中拧作了麻花,一双大眼睛想看又不敢乱看,乱滚一阵又似记起了叮嘱一般赶紧望向脚下。

谢从安刚要开口,却扫见那描妆的小丫头行到小鹿身侧,脚下一顿,故意将她吓的一抖,然后斜眼给了个嗤笑,回身闭门时对小鹿又是一番从头到脚的打量,眼中满是不屑,嘴角还挂着丝讥讽,待发现谢从安盯着自己时,瞬间慌的变成了惧怕,忙将房门关上。

屋内各处的丫头们仍是顾自的忙碌着,无人胆敢四周打量。谢从安借着镜子观察一番,忽然发觉小鹿的衣着打扮是要比着其他丫头们都好的。

怎么被优待的反倒会被欺负?

这忠义侯府的大宅,似乎并不像记忆中的那样无聊。

她默默一笑,领着人出了门。一路穿府而过,也算见识了长安第一侯府的园林秀丽。

那些有着年头的经历,不是能用钱就堆出来的,其中的意趣高雅,让她也忍不住赞叹不已。

在见到门外候着的一大队仪仗时,谢从安终于没能忍住:“入宫而已,不至于吧……”

她被伺候着上了马车,一回头发现小鹿也跟了过来,不自觉对她多看了几眼,却不知道这几眼将谢又晴看得手掌冒汗,心乱悬旌。

小丫头结结巴巴道:“主,主子子莫怕。有侯爷在,皇帝还是要给咱们谢氏几分面子的。”

她还是不敢正视自己,才说了几句话就将一双捏的发红。

谢从安着实有些无语。

她已经发觉自己对这个小丫头习惯得紧,记忆里对她又无多少实在的印象,想了想,伸出手去要安抚一下,却将对方吓的一缩,眼中多了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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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对方可怜兮兮的样子,谢从安强忍着怒火,勉强扯了扯嘴角,将手放下。

“你待会儿跟着马车,仍在宫门外等我便是。”说完她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只当未曾发觉对面偷瞧过来的目光。

半晌后,耳中忽然传入讷讷的言语:“主子大病痊愈,当真是咱们谢氏的福气。”

那双水汪汪圆滚滚的小鹿眼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谢从安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忽然却没了再朝她笑一笑的力气。

这个谢小姐的蛮横跋扈是在大乾出了名的,对身边人动辄打骂,不开心时取人性命亦是常事,除了谢侯,亦从未对谁有过半分亲近,摆明了是个人见人厌的角色。而她却因此番重生被塞入了她的记忆感触,被迫仔细体会了一回。

尚未懂事便没了父母,懵懂之间坐上家主之位,自此连落泪都要三分考量。只因年纪尚轻难得尊重,急欲求成之下错用了严苛重责之法,渐渐的便有族人聚集反抗,更有人在她顾及不到之处变本加厉,寻衅作恶。她也因此而变得更加偏执,手段愈发毒辣。

恶性循环,使得人心尽失。

短短数年,谢氏一族已生出无数的蛀虫败类。以忠义侯府马首是瞻的明溪一支眼见要分崩离析。青溪一脉更加低调,远离都城长安与大乾官场,自称“城外人”,直言四节之外不复相见。

外头不少的政人骚客都在叹息谢氏峥嵘不再。这样源源不断的挫败感,正是每日将谢小姐逼到爆炸的根源。

可也正是这点,谢从安没能想明白。这位谢小姐的爷爷是家族中身份最最尊贵的忠义侯。老人家明明对小孙女很是疼爱,怎么就会任由族中纷乱至此。小丫头都快被逼疯了,他怎么也不帮忙管管呢?

一个小小的姑娘做世族之主,怕不是真的,被累死的?

谢从安半晌也不说话,谢又晴怕是自己惹的主子不快,揣着心思开口道:“怎么走了这半晌还未到呢,不过才几个街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