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房苑杰是大乾朝堂不可多得的一位人物。单说这种八股科举出身的文职,最被那些奋战杀敌的功勋世家瞧不起,可他偏是个例外。
无论是管束京城防卫的禁军还是负责皇城安危的乌衣卫,他都相处得极好,两方总因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冲突起来,却都默契的不与他沾带。
这位房大人长袖善舞,在康将军和凤统领之间游刃有余。可李璟年少气盛,又不是好相与的性子。若说是因善武,但只长安城的能人就有多少,想必还是有些不为外人知的内情。
忽然背后发凉,谢从安回头扫看。远处的高殿宫墙上站着守卫的兵士,夜色之中,行宫各处灯火通明,巍峨肃穆。
日日于纷杂中警惕着皇家手段,草木皆兵,让人疲惫。
她望着那片灯火,神色恍惚中,想起那个已经离开了的谢家小姑娘,忍不住紧了紧领口。
李璟在长秋殿外等了这么久,是要与人汇报的。只可惜影卫受限,无法得知他背后是谁。
若韩玉之事属实,太子殿下或可用此搬倒晋王和菁妃。她如此表忠,谢他对谢氏援手,或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只不过,韩玉的生死,恐怕会无法保全。
谢从安微微叹气。
还是先确认韩玉的身份吧,万一是个圈套,不仅太子会被她坑死,谢家说不好也得陪葬。
满腹心事中一夜辗转,翌日一早,谢从安往永宁殿来探望爷爷。
穿厅而过时,晨风泠泠携满花香,转角处总有飞影引得她频频回头。待确认了是一丛抱柱后的紫花摇曳,心中又莫名落寞。
绕出回廊前,她忍不住再回头一探,确认无人才皱着眉道:“永宁殿中都住了谁?”
领路的小太监毕恭毕敬的回话:“此殿宽阔,距离凌波殿又近,除下侯爷,户部,兵部和工部的三位尚书大人也都在此处。”
谢从安嗯了一声,忽然隐隐药香入鼻,“是谁病了?”
小太监想了想,“这个倒没听说过,只知道谢侯讨厌那些花香,时有熏艾草的习惯。”
“昨日,侯爷不是才病了?”
她扯动唇角,并未给小太监解释的机会。
这气味分明与艾草不符,宫中规矩又多,不说便罢。
谢从安三两步越过前廊,一入殿门便开心喊道:“爷爷,从安来了。”
“一大早就咋咋呼呼的……快过来坐下。”
意外的听到回应,且声音中气十足。谢从安心下一安。
绕过白鹤飞升的玉石插屏,只见谢侯发束于顶,系着墨蓝镶宝的丝绒额缎,一身窄袖长袍简单利落,正立于桌前挥墨。
她上前探了探脖子,伸手压住个哈欠,“爷爷一大早就起来练字,真真是龙马精神。”
谢毅将最后一笔落下,回头见谢从安已歪在了一旁的榻上,取笑道:“懒家伙,快起来泡茶。”
谢从安在榻上滚了滚,哼哼唧唧不肯起身。
老人一面净手,一面道,“昨日直等到夜里也不见你来,竟是翅膀硬了,这样大的事情,也不与爷爷告个信。”
被问到心虚之处,谢从安忙的乖乖过来,跟着净手烹茶,口中却还分辨道:“从安是不想爷爷跟着担心。前日当真没有怎么,我这不是好端端的。”
老人落座,瞧上去若有所思。
谢从安将老人再细细打量一回。确认没有病色,方知道昨夜的病是借口,总算安下心来。
她讨好的捧起茶水道:“听说乌衣卫的凤统领要与我请罪。若我当真要去做官,又碍着太子的帮扶,咱们自然不敢将他得罪。所以今日从安有意趁着与爷爷报平安,想借势将此事抹过算了。”
谢侯接过茶水,哼了一声道:“物尽其用,我的小从安真是长大了。”
谢从安朝老人做个鬼脸,笑嘻嘻道:“明明是凿壁偷光!”说罢将玉玦拿出晃了晃,“爷爷,可记得当年的韩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