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质还是忍不住的惊讶,“儿竟不知,您对太子殿下是如此不喜。”
衍圣公抿了抿唇道:“能跟莒城说上话的,做事未必瞻得长远。”
颜质见好就收,道:“那我今晚就与骞儿说一说这其中的牵扯。”
圣公点头,“眼下瞧着,太子大概有心要借着除去谢家之事立威。这小子贪心又性急,前番有良王的威胁和菁妃的压迫,他还能冷静些来观形度势,现如今时机大好,用不得多少时候就没人管得住他了。”
“儿子明白。二皇子性子急躁,专断独行,又将圣主的疑心病承了十足,实在不是个明君坯子。”
圣公长嗯一声,颜质浅浅笑道:“……只在您面前说几句罢了。”
谨慎是颜家能在四大家族内留存至今的根本。
衍圣公的表情已严肃起来,“去吧,将此间利害与骞儿说个清楚。此番便让他也参与进来,再往后,前朝的那些事,也还要他与你一起留心才是。”
颜质还是不放心,又追问一句:“您当真觉得太子殿下会毁坏今上与侯爷的约定?”
“若只是毁约便也罢了。我只怕他一心要借着打击谢家来震慑朝野,并不在乎这行事中的牵扯和轻重。急易生乱啊。”
颜质终于收起了和蔼,“郑氏已去,若再动谢家,那便是真的在向咱们颜家示威了。”
想起三大氏族鼎力互助的往昔,衍圣公也轻轻叹了口气。
“郑氏飞来横祸,一夜之间家族没落,我们甚至都无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惨祸猝不及防,还好有那姑娘将郑家的孩子救下。”
这还是郑家之事发生后老人第一次主动提起。
衍圣公的面上满是难言的惋惜和感慨:“咱们几家多少年的退让隐忍,担心的便是功高盖主,被推上高处。国公府里几代的忠良,善思专武,若非那族中的蛀虫败类撕搅,当比我颜家还能长久才是。忠义侯以这一棋之险,欲换得后世子孙平安,亦算得是为了家族鞠躬尽瘁。可这姑娘无辜,所以他才一直有愧,心疼她许多。如今这姑娘有难,我若不能帮上一把,来日九泉之下,怎好再去见那些旧人。”
颜质将老人所说的一棋之险琢磨了一回,开口问道:“爹的意思是说,老侯爷跟今上那里全使得是计谋?”
衍圣公并未回答,而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颜质知道问的不妥,忙道:“未雨绸缪方得长久,这道理儿子省得。您且放心,我只是思量着,这一动便是打破了咱们多年观望自保的行事,届时……若被发觉,便不好再回头了。”
这严肃的语气中有着不可估量的沉重。
颜质见老人仍是沉默不语,便又道:“郑家那小子,究竟是好是坏,您老心里可有看法?”
“书香世家,将相门第,龙章凤姿,不可多得。我瞧他便是与三皇子无二,行的正,即为君子,若邪,……便是未可估量之难。”
颜质听了又是一惊:“竟然以良王殿下作比,这样高的评价,儿子倒是对他轻看了。”
老人忽然哼了一声,斜眼看向他道:“你眼中,向来不是数自家的骞儿最好?说起来,你这做爹的对谁都是一团和气,怎么就对着骞儿时总爱苛责。”
知道这是老爷子趁势敲打自己,颜质连忙陪笑,“儿子对他要求严格些,也是为着他能早些成才。如今哪个提起他不是夸赞,这也算是我这做爹一片苦心没有白费,您老面上不也挺光彩的。”
圣公大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待天气没那么热了,就让他多往外处走走,别整日的闷在家里对着那群孩童。外头总说他像个小老头子,如今就连我看着都要嫌弃了。他也到了年纪说亲,再不改改,可如何能找到好人家的姑娘。”
颜质笑拜出去,面上却多少有些不在乎。
竹林中的读书声此刻已经停了,偶尔传出几声孩童的嬉闹欢腾。
他走进书斋的时候,正瞧见一身雅白罩纱袍的颜子骞背对着自己,攥着个三岁小童的手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