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伯盯着地上的砖缝,仍不应声。
谢从安只得起身行了个礼,道了声冒犯。
“这些日子我将咱们县城的饭馆酒楼都跑了遍了,虽说不算清楚,也将酒水一行里头的人家、路数知道了些。单说冯孙胡李这几个老手不是咱们一时能动的,夏家本就是从外头退了回来,就算拿到了证据,想要直接翻脸仍非易事。兰姐姐当家辛苦,却如何也是个女儿身,我担心往后真的惹出麻烦,她会有危险……”
话到此处,方伯才抬眼看了看她。
“所以,”谢从安道:“我来请方伯出马,待姐姐确认了对手身份,便将她给劝回来。”
话风陡转,堂中三人都面露惊愕。
还是夏松先反应过来,拍桌道:“这种委屈我夏家如何能受!”那副恨不能将细作亲手揍一顿的样子,连一旁的狗子也跟着攥起肉乎乎的拳头,眉头蹙的比先前更甚。
毕竟造假者可恶,此事对于夏家的伤害亦是可大可小。若未有谢从安的无意一脚,最终会是如何,谁也说不准。
谢从安解释道:“就是知道你们姐弟俩的脾气,开始那会儿我才不拦着。如今已拖了快有半月了,也瞧出了你们两个是能商议大事的。书上说,谋定而后动,那咱们做事便不是单纯要痛快就行了。”她将当时的用意缓缓道出,“方才虽然说了那四家惹不得,却不是说这仇咱们就不报了。”
听到此处,夏松不再执拗,却着急问着:“那要怎么来?难不成,咱们受了欺负还要忍气吞声?”
“不,”谢从安一字落地,笃定有声,“咱们既然抓了细作,自然是要敲锣打鼓,闹的人尽皆知。我这里还有一计,若亦能成,便可保你们姐弟年底在夏家老宅里过年!”
“当真?”
“当真。”
谢从安的灿然一笑看愣了夏松。
他脸颊起火,双眸却闪着灼灼光亮,“若真能拿回旧宅,我姐必然会答应的。”
他对谢从安的这份崇拜可谓真诚,竟然对着这样一番豪言壮语未有半分怀疑,红着脸乐得手舞足蹈。
因回到陵化后的不善经营,酒坊又用钱如水,他们姐弟俩商量着将老宅封了一角,咬牙卖了出去。也是因为这样的拆分不好出手,那份地契至今都还在当铺里面压着。
所以,若是抓到了细作也不能直接报仇,能将夏家的老宅拿回来,他也是一百个愿意。
比着早上出去的时候,谢从安心里终于踏实了许多。
今日与笙歌的偶遇,仿佛让这混沌的生活有了方向。若真能就此找出解决困境的办法,也算得吉人天相。
早先担心无法劝说夏家姐弟放弃追责,她故意拖了这么久,这会儿拉上方伯,特意将两人分开,打算的是要逐个击破,却没想到,一切都进展的如此顺利。
“果然你是个有章法的。”
方伯开口,谢从安瞬间明白过来。
难怪老人总是对她不近不远的,原来是在担心自己对夏家姐弟另有图谋。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这些事巧了些。
她笑的有些力不从心,“不算什么章法。只是从前跌过几跤,如今做事便多了考量。”
方伯连连点头,对她满眼的赞许,“夏主那里我会去说。如今年岁大了,要考虑的事情也多,自然不会似从前那般小儿气。就算她一时想不明白,也会知道你这是为了夏家好。”
面前这个为夏家姐弟思虑担忧的老人,忽然让她想起了爷爷。
谢从安鼻子一酸,心底泛出对少丘山的思念。
“谢谢方伯。那我便将松儿交给你了。”她低头说着掩饰难过,转对夏松叮嘱:“晚上不必等我,我去找那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