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见到你真的很好,老伙计。”
老马对着乳娘消失的地方喃喃。
儿时的自己正站在院外看着他,等着他做决定。
“好吧,要想出去只能走到底。”老马深吸了口气,“带路吧。”
男孩儿牵起他的手,领着他来到了一扇破旧的木门前。
老人抬头,看着自己幼时的家。
那是个简陋的土坯房,房顶的茅草经过日晒雨淋,已经失去了金黄的色彩,歪斜的门在风中嘎吱摇晃。时间似乎给一切都蒙上了灰色,只有茂盛的野草是鲜亮的。
就像他一样,扎根于废墟,努力用一生去治愈不幸的童年。
但生命又是无比顽强的,再弱小的苗,也能顶开压住它的石头,无数次挽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男孩儿踌躇了,这回换成老马牵着他主动推开了门。
“看啊,野种还知道自己回来。”旧的看不出原色的饭桌后面,那张熟悉的脸让男孩儿不自觉的开始瑟瑟发抖。
他沉默的走到饭桌旁坐下,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合身的女式衣袍随着动作充气鼓起,小孩身量长得快,可他没有合身的冬衣了,只能多穿几层奶奶留下的旧衣服御寒。
奶奶去年冬天去世了,也带走了这个家最后的温暖。
“他今天可能下学晚了。”娘看了他一眼帮他解释了一句,将稀得能数清米粒的粥端到了桌上。
最开始只有奶奶坚持让他上学,说是上学其实也就是跟一个有点文化的夫子认认字,算算数。后来奶奶走了,所有的活都落在了母亲肩上,他也会帮忙打打下手。
但他想,自己肯定是读不成书了,却没想那一晚母亲当掉了唯一的首饰,给他凑齐了学费。
“你小时候,是娘对不住你……娘知道那晚你没睡……这书你要是能读就读下去吧,你奶活着的时候不常说,书中有你走出大山的路……”
“上学?哼!”父亲对母亲的说法嗤之以鼻,“那狗屁书能当饭吃还是当钱花?不如老子当马匪抢钱来的快!以后别念了,跟老子跑活去吧。”
“不行,他,他不能跟你干这个!他还小,被抓了会掉脑袋的。我做些缝纫活也能挣钱……”
“你挣那几个钱够干啥?天天吃这些菜饼子和稀粥,老子嘴巴都淡出鸟了!”
男人挥手把菜饼子扔了出去,母亲慌忙弯腰去捡。男孩儿想要帮忙,却被不合身的衣服绊了一下,不小心碰掉了桌边的粥碗,清脆的碎裂声让他的身子瞬间就僵住了。
回过神的男孩儿害怕的发抖,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对我有意见是吧!”男人怒声质问。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男人继续咒骂:“没用的废物,笨手笨脚,什么都干不成的蠢猪!”
他愤怒的一拍桌子,吓得男孩儿哆嗦了一下,母亲赶紧来劝:“没事没事,我来收拾,咱们好好吃饭吧。”
“好好吃饭?”男人转头瞪向女人,胳膊一扫将桌上的碗筷全都扫到地上,“在这个家我是户主,我说了算!我管孩子你老插什么嘴,他不成器就是因为你老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