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辞青放下手中茶盏,淡声道:“愣在那处作何?”
被他一声唤回了思绪,花颜反应过来忙走上前回话:“奴婢走神,还请公子恕罪。”
“在想什么?”卫辞青未曾追究,只是睨了她一眼问。
花颜红唇一抿再抿,讨好的话在她脑海中都转了好几圈,却还是想不出该怎么劝说最好,索性便实话实说:“奴婢在想公子的身子。”
刚一说完,花颜骤然便反应过来自己话中的歧义,惊觉自己怎么说话如此地轻浮草率,一时又羞又恼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才好。
说得好像她……她她是在馋公子的身子一般!!
明明不是这样的意思。
连一向冷傲平静的大公子,一时都未曾料到竟会从小丫鬟嘴中听见如此话语,她向来守规矩认礼节,在床榻之上都不肯轻易放声,如今竟能说出这样有歧义的话。
卫辞青饮着茶神色古怪,差点被茶水呛到,忙将手中茶盏放下,玩味开口:“看来小颜儿,是当真很挂念本相。”
他不说话花颜就能被自己一句话的歧义涨得俏脸通红,如今被他明知故问地打趣,顿时面红耳赤,一时也顾不得什么,忙同大公子解释:“奴婢不是在想大公子身子的意思。”
“嗯,你没有想。”卫辞青淡定挑眉,也不反驳她。
偏偏就是他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哪里像是半点相信她的话?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没想。”花颜羞恼地解释。
卫辞青又扫了她一眼,随即平静掀唇:“但本相想了。”
花颜:………
明明轻飘飘的一句话骤然在花颜耳边炸裂开来,她根本未曾想到大公子会如此说。
一时之间,她羞得说话都不敢看向大公子,手脚也很是无措,说话再没了底气,声音越说越小:“青天白日的…公子说这些做什么?”
瞧见小丫鬟红得快要滴血的俏脸,卫辞青像是被她一句话逗笑,唇边噙着浅淡的笑反问:“青天白日?”
他这一提醒,花颜这才反应过来哪里是什么青天白日,明明已然入夜,倒是显得她方才那句话跟脑子不清醒的二傻子一般,她更加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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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花颜截然相反,卫辞青淡定至极,神色依旧正经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是多了些许浅淡的笑意,又问:“到底是谁先开始说的?”
他一问,那幽暗漆冷的凤眸一看,明明花颜知道自己只是话中有歧义并不是想要同他说这些,也竟觉得有些百口莫辩。
又急又羞,花颜声如蚊蝇:“公子!”
那话中的娇嗔之意和小丫鬟红着脸恨不得将小脸埋进胸里的模样,实在是让卫辞青在一天疲惫之余的多了几分难得的快意。
“怎的还是这样听不得。”卫辞青道。
花颜难免被他说的多了几分气性,难得抬头梗着脖子望向大公子:“公子只知道打趣奴婢,怎么不知道好好顾惜自己的身子。整整一日水米未进,纵使是为了公事,纵使公子有厌食症,那也不能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
卫辞青挑了挑眉,像是对于花颜有如此勇气感到些许惊讶,他知晓小丫鬟身上是有些傲骨的,也是有些气性的,平日再戏弄她左不过是梗着脖子证明她自己可以。
再不济便是冷脸便能将她吓得止不住地求饶,倒是很难得见到小丫鬟竟大着胆子来指责他这个当主子的。
他未曾说话,旁边的花颜却像是气得冲上了头,一发不可收拾:
“向来旁人只道公子运筹帷幄,文武全才,乃是文臣之首国家栋梁。公子为国为民也是勤勤恳恳,夙兴夜寐,就连奴婢只进府半年也能看得清明,但再怎么为了公事,公子也不能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啊!公子有厌食症,平日不忙的时候都少有按时用膳的,更别说若是公务繁忙起来怕是一天只用一两次膳便也是顶了天了,如此下来,公子怕是胃疾深重。只是如今年岁少,身子硬朗,若是再过数十年可又要如何?”
“还有上次,公子为了救奴婢受了伤,又要带领皇子们救八公主,一来二去,不仅受了伤更是旧伤复发,偏偏如此公子竟还讳疾忌医,不肯让府医诊脉。世人只道当今丞相如何如何英明神武,如何如何无所不能,文韬武略,无一不惊艳。奴婢原也这样认为,可如今奴婢却只觉得公子有时候连奴婢那年仅七岁的幼妹不如。容儿若是还未到用膳之时饿了,还知晓要求着奴婢给她做糕点充充饥,磕了碰了,都晓得哭着求母亲去请郎中来看病,喘鸣发作起来喝药也是喝得最勤勤恳恳的。公子呢?讳疾忌医,动不动便是无需用膳,若是公子去拜那青灯古佛,定然是相国寺一众僧人中最天赋异禀的。”
经过了在别院中的日子,许是花颜被卫辞青养的胆子果真大了些,又许是在将她彻底看穿的大公子面前她也忘了遮掩。
花颜这气性一冲上头,便洋洋洒洒说了好一番话,明里暗里全是说卫辞青幼稚又任性有些方面还不如孩童,又说他若是日日这样水米不进怕是迟早要飞升成仙。
说是说爽了,只是最后一个字刚从嘴里蹦出来,花颜猛然反应过来方才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若是大公子要责罚于她,怕是连杖责八十拖出去发卖都够了!
花颜本来涨红的俏脸被吓得骤然发白,手忙脚乱地跪下求饶:“公子,求公子恕罪,奴婢口不择言,竟然如此冲撞公子,奴婢实在罪该万死,还请公子息怒!”
言毕,花颜没有听见头上传来任何的说话声,只有那道依旧平稳清浅的呼吸声。
一时之间,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跪在地上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手脚也开始慢慢发凉。
卫辞青神色冷漠疏离,花颜说完片刻后才垂下眸光,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花颜,像是在沉思什么。
从未,从未有过。
从前幼时,无人会同他说这样关心担忧的话语。
后来入仕,他用了短短几年建立功业便爬上了如今的位置,便再没有人敢以如此态度同他说话。
花颜是第一个。
若是从前有这样的人愿意同他说上这样一番话,或许幼时的卫辞青会是欢喜的。
偏生如今的卫辞青,已不是当年的卫辞青。
花颜再说这样一番话,他也生不出半分欢喜之意。
有些东西,或许过了那个想要的时间,之后再得多少也都只是无动于衷罢了。
卫辞青如是想。
若是正经,他应该怒斥一句花颜放肆,便以冲撞主子的罪名将她狠狠责罚一顿,叫她好长了记性,再不敢如此不知死活才好。
呵斥的话语到了嘴边,可等说出了口却变成了截然相反的话语——
“本相让你跪了?”
花颜正在胆战心惊,悔得恨不能将自己的舌头咬了,怎能如此几次三番地说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