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的下山,是指离开武当,我只是过了牌坊,理论上还没有离开武当。
今天下山,主要是因为下雪了嘛,我怕山脚下那棵大松树里的松鼠一家冻死,所以拿了件棉衣过去。”
“你倒是行善行的安心了,还得让师兄我背着你,可怜师兄我这双老腿啊。”
“嘿嘿,大师兄一点都不老。”稚童将嘴巴凑在王重楼耳边,低声说道:“老的是三师兄,头发都看不到一根黑的,前两天我偷偷问二师兄三师兄多少岁了,哈哈哈,三师兄竟然已经一百多岁了。”
王重楼笑了起来,上山的步伐竟是因为小师弟这句话变得快了许多,同时,他也低声说道:“这话你和大师兄我说说就行了,你三师兄自从破百岁的时候,就不愿让人提及他年岁,你要是当他面提起,他能让你在他的丹房连待十天半月。”
稚童下意识的往左右看去,发现没有人后,这才放心的将下巴靠在王重楼的肩膀上,三师兄宋知命的丹房,那可是在雪天下比六月的酷暑天还热的地方,就是小王师兄那样面如钢铁的人进去都得皱眉头。
天山道上突然出现一个白衣僧人,一步数丈,刚好被稚童瞧见,稚童揉了揉眼睛,拉着王重楼鬓角上白发激动说道:“大师兄,快看,有个和尚。”
王重楼抬头往山道上看去,随即面露凝重之色,武当虽说不争名利,但并非对山下事不闻。
此人正是武玄天,在李当心离开后,武玄天继续在两禅寺待了差不多三年,外界徐骁早就威名赫赫,成为离阳王朝的大将军,率领大军攻城掠地。
而且听闻吴素也与徐骁结为了夫妇。
在两禅寺待了三年,再也感觉不到大金刚境界上有什么异常,便与龙树僧人告别。
武夫一品前三境,金刚炼体魄,指玄练势,天象练意,其中,指玄除练势之外,还需得洞悉天地元气散布在天地间的规律,武夫到了这个境界,比金刚境时能够动用更多的天地元气,说白了,术若无力,再花里胡哨也白搭,还有许多精通指玄之人,往往能凭此做到料敌先机。
武玄天的境界尽管还在金刚境的范畴,但他大金刚境的玄妙,已是能让他的感知做到辨析天地元气流动规律的地步。
看着眼前的两人,此时他站于老道身前,才察觉到对方气机深不可测,就算比不得龙树僧人,也只是一线之差。
“贫僧武玄天,见过武当重楼真人。”
王重楼将背后的稚童放在地上,回了一礼说道:“不知大师来我武当所为何事?”
“都说道门的指玄境最是玄妙,所以在下来武当,求一个指玄境界。”
和尚修指玄,倒是有意思。
“大师若只是求一指玄,凭着大师能观千佛殿彩绘足印练就的大金刚境,武当道经千册,大师静心去看,也能得一个不弱此时金刚境的指玄。”
武玄天听出王重楼话中另外一层意思,武当不是两禅寺,对内还是对外都算是空无一物,道经千册,却是言明了武当的道法不外传,自己来武当,为的本就不是武当功法,武当指玄甲天下,这个甲字,可不是来自于大黄庭,更不是吕祖留下的道门秘术,根基还是武当山上的道经。
“多谢重楼道长。”
王重楼观人早就不是看眉眼神情来辨人,他现在的境界,放在武夫之中,可称的上是天象境界,对天地对人的感应都不模糊,知道武玄天所言真切磊落,也不禁为刚刚自己暗自揣摩这位年轻人的一番话有些汗颜。
“那大师就随贫道一同上山去吧。”
踏着山上风雪,武当山中雾霭随风雪动,将整座山间衬托的不似人间,等几人走至太真宫前,武当方圆百里山川一眼望去都是银装素裹,飞鹤衔云在天外飘忽不定。
宫外,八十一峰如做垂首倾斜状,形成了天下奇景的武当八十一峰朝大顶。
武玄天一袭如雪僧衣应了这雪景山景,他看着山外八十一峰,好似被山下人称为老神仙的王重楼是凡人,他这个衣着不伦不类的年轻人才更像是神仙。
稚童双眼如看星辰,下意识道:“大哥哥,你是不是天上落下的神仙?”
武玄天揉了揉稚童被寒风冻得发红的双颊,笑道:“神仙不自在,哪有凡人好。”
王重楼看向身后,目光穿透武当重重宫殿,落在太虚宫前,一角飞檐下悬着的古剑在微微摆动,老道眼神有些失望,不过这失望也是一闪而逝。
不见真武见吕祖,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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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楼郑重其事,弯腰作揖看向武玄天道:“王重楼多谢大师提点。”
武玄天却是不肯接他这一谢礼,避过老道一揖,说道:“终归是贫僧麻烦叨扰武当在先,况且,此事真人迟早会知道,只不过是早知道一时罢了。”
王重楼亲自将武玄天的住处安排在了武当专门用来藏书的天玄宫旁边,方便他去宫殿中查阅道经。
故是自武当山初雪之后,武当主峰玉柱峰多出了一个平时让小道士们津津乐道的身穿白僧衣的和尚。
随着时间过去,武当山上的道士们习惯了那个要么是坐在山崖边看景,要么就是躺在屋檐上看书的白衣僧人。
道门指玄为何玄妙?其实还是在于道门修的是无为,而无为该如何解释?
在武汉眼中的道门无为,截然相反于佛门求心中有佛土掌中见佛国,无为求的是人身外天地,天地无为,更是自然,指玄玄妙,妙就妙在洞悉天地灵气之规则,求天地,随之也就得了指玄。
洪洗象完成了二师兄陈繇交代的功课后,想着二师兄交代自己要看一本叫做《南华经》的道书,喝了口水后就小跑去了天玄宫。
走在门前,他讶然看着那个整日不是捧书就是发呆的白衣和尚竟然在练拳,心中好奇,便坐在一旁观看。
片刻,武玄天打出拳路最后一拳,他另一只手成爪,按压在面前虚空,几乎是同一时间,他身前身后都出现了一道道涟漪,将他的身姿变得模糊如是要在世间淡去。
拳非拳,只是他读道经感悟指玄下的随心而动,直至最后一按,那心中顿悟灵光由虚化实,自然而然的明悟了一门指玄神通。
看到稚童正在看着自己发呆,武玄天挥手止住身外涟漪,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洪洗象习惯性的咬着手指沉思,说道:“我看到了千条万条溪流汇聚成了一座大湖,湖不因日月而变,不因地势而动。”
“学会了吗?”
洪洗象不好意思地低头说道:“呃……我不是有意的。”
“哈哈……无妨。”
……
吴家剑冢藏剑山,山上下着雨,邓太阿坐在雨中,看着那个仍旧白衣的女子撑伞离开。
他的心里很不舒服,不舒服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在他心目中永远都是女剑仙下凡的素姐姐嫁给了一个匹夫,素姐姐还因为那个匹夫,毅然决然的反出吴家。
而吴家,与素姐姐大打出手,自己却没有能帮助素姐姐的力量。
好在邓太阿很早就清楚一个道理,愤怒这样的情绪永远都是弱者才会有的,他邓太阿,将来的剑必须要胜过吴家,胜过李淳罡,还要胜过东海武帝城。
他将雨水打乱的发丝抹到脑后,继续拿起剑,练剑。
吴家剑冢外,三千铁骑在雨中巍然不动,刀锋正亮,一骑先于三千骑,他一直在保持着握刀的姿势,双目紧紧盯着吴家剑冢的入口。
直到一杆青伞与白影出现在他的视线内,他终于松开了握刀的手,不管身后三千铁骑,径直驾马来到女子身前。
“媳妇儿,怎么样?”
吴素看着那个豪不出众的骑兵,嘴中咳血却笑的极是轻松,说道:“妥了。”
徐骁下马,这时才看到吴素嘴角的血迹,便是拔出手中长刀含怒道:“吴家剑冢不知好歹,欺负我徐骁的媳妇儿,当我徐家军的刀不够快!”
见着丈夫就要发号施令,吴素瞪了他一眼,说道:“不过是与吴家做了一个了结,现在已经两清了。而且,没有必要让将士们死在江湖。”
徐骁沉默不语,更不敢抬头去看那嘴角带血的女子。
吴素将伞撑在他头顶,冷哼一声道:“老娘都没觉得有什么,你一个大老爷们内疚什么?怎么,你徐骁当初追老娘的时候没要过脸,现在就在意这张脸了?”
徐骁握住吴素的手,咽了口唾沫,憨厚笑道:“只要咱媳妇儿没事,我徐骁要什么脸?咱们这就回去,脂虎那小丫头,没爹了行,没娘了是万万不行的。”
……
“大哥哥,我最近总是在做梦。”山崖边,洪洗象也不畏高,将双腿放在崖外,双手托在草地上一脸不解说道。
武玄天则是靠着身后的一棵松树,看着崖外八十一峰朝大顶的景象,问道:“什么样的梦?”
洪洗象挠了挠脑袋,说道:“具体是什么我每天早上醒来就忘的差不多了,只能记得每次梦中都能看到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人。”
“梦中经常梦到的人,不是你今世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