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鸣不觉与两人交换了眼色。鲁夫人将多数家丁都调开了此地,留的少数亲信因万夕阳之事,也被叫去了前面等着,故此这左堂附近此时确实无人看守。可门外之人——若真有人——的敛息本事似乎了得,此时三人凝神去听,才听到些微呼吸之声。
——应当不是程方愈。
——那会是谁?
十五无声滑向门边,脚下虽是极快,仍有余裕随手抄过了沈凤鸣早前给夏琛取出枪头之时留在桌上的匕首。门外之人似乎并未听得声息,料屋中大概无人,大胆将门更推开一些,探进半个身子来。
——他也就将将探进这半个身子,十五早就守在一旁,伸手只一带,捏住那人后颈一把扯进,另一手起匕落,劈向来人后颈。
“食月”行事从不喜留下后患,故此十五并不容情——这般行径当然不是鲁家庄的人——此前已是疏忽了,他是谁,来了多久,是否听到了些什么——这些答案都不重要,只消有一丝可能叫他知道了不该知道之事,这个活口必不能留。
来人自是猝不及防,“唔”了一声,颈后冰凉,锋刃已到。可便是这“唔”的一声令得沈凤鸣眼皮一跳,脱口道:“慢着!”倒不为别的,只为这一声分明——是个女子。
他从来忍不得对女子狠辣出手。
十五将人拖进,自然也意识到了——手里那个脖颈娇嫩柔细,青丝软软交错垂落——是个女子——确切来说,是个少女。这倒也出乎他的意料,故此就着沈凤鸣那声喊,他将手一松,容少女直起了身——唯一绺被刀锋削断的长发从她肩头滑落下来。
少女或许还不知自己适才经历的是何等凶险的生死霎目,惊魂甫定之后立时绷紧了身体,待要反击,可眼前光闪——还未怎动便见那匕首依然逼在自己颈项,只不过从颈后换到了喉前。她身形立时已滞,抬头看去——微光之下的十五只有一个影——即使能看清,于她而言,这也不过是个陌生的面孔。
但少女于在场几人可不陌生。“卫姑娘?”沈凤鸣讶异,“你来做什么?”
说话间他和三十已默契非常地分头检查了窗边和门外,确定这位卫家四小姐暂无同党,竟是独自前来的。卫楹依然是一袭花市时所见的明黄,可——松软的袖口被扎起,微长的衣摆已掖在腰间,这个方才安平静好的都城闺秀,此时看起来却与真正的江湖儿女无异。她的身体仿佛是因紧张微微颤抖,可身形——本应柔软的身形却也因这份同样的紧张绷如弓弦——她挺得那么直,那表情那么硬,哪怕潮发散乱,微惶难掩,都并不曾令人联想到“狼狈”二字。
——谁可用“狼狈”来形容这样一个少女呢?即便是从来心无多念的十五,也忍不住将她多打量了下。上午在花市,他作伶人打扮巡行,大多数时间就在无双卫那一行人的位置附近,当然见过卫楹,可那时——这个少女好像并没有引了他多少注意。而现在——容貌分明没有半分变化,她的形容举止却好像已不是那时那个人,以至于他竟有那么一瞬稍稍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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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夏二公子被刺……”卫楹声音紧涩,转头去答沈凤鸣——那似乎是她唯一还认得姓名的人物。可便在这转头间,她看见了那面烛火边,仰卧不动的那个少年。虽然——从她这里看不到任何他的呼吸起伏,可与风闻不同,他的身体并没有覆在白布之下,甚至在他身周还有一些疗治过外伤的痕迹。她的话立刻顿住了,面上终于有了一些遮挡不住的、异样的色泽。那双——或许已经涌过绝望之泪的眼睛,此时仿佛因了万千无法说出的、不敢说出的猜测,而再次波动起来。她止不住迈了一步,仿佛想过去看个究竟,可咽喉的匕首阻挡了她的动作——利刃冷静横在原处,一分恻隐也不曾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