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不堪的布娃娃,就是这么诞生的。
创造者,创造。
研究者,缝合。
就这样一点点、一片片、一块块。
穿针引线般造就出了现在的他【自己】。
少年知道,如果不是这些破布和棉絮。
他根本不足以活到今日和人偶相见。
五岁那年的森林里,并不是所谓的“神明”的仁慈。
仅仅是这些东西保护了他而已。
身体的特殊,留有伤口也可以愈合。
零件的运转,让他撑过艰难的迁徙。
魔神残渣的毒性,使他在豹子的口牙下得以幸存,并了结了它的性命。
所以,怪物也好、野兽也罢。
这些都是真正的他。
…
不知过了多久。
漫长却逃避不开的噩梦进入尾声。
冷、暗、浑噩。
像是坠入了深潭中。
在这片不知道连接到何方的深潭中。
一旁维生仪器发出有节奏的频率,告知着此时少年还身处现实的信号。
滴滴滴的提示音使他从昏沉中清醒。
原来…他还活着。
少年定神,用眼角四处打量。
腹部开孔,纱布下插着接管,正在排出积液。脖子上连接着输液针,吊瓶中的镇痛药剂正在缓减他的痛苦。
“实验结束了。”
桑多涅说:“等你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再为你安置邪眼。”
少女在他的手臂上注射了一针药剂。说是能增加细胞活性、方便他恢复的药剂。
随后,她便投入到自己的研究中。
专注研究的人凝神沉浸,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显得她整个人生动可爱。
娇小的少女正在隔间内写写画画,纸上记录着无数少年看不过来的字符。
记录、推翻,重复。
不再需要的东西便不再理会。
桑多涅抬起手、随手一扔。
身后飞舞了无数不需要的实验数据,飘飘洒洒,如同枯叶。
眼前全是漫天飞舞的白色。
无影灯的光透亮了这些纸张,照进少年的眼眸。
像雪、像花、像飞鸟。
少年眨了眨眼睛,不禁在想:
人偶当时……也是在这样一片白色中被创造出来的吗?
不断删改、不断加减,直到见证最后的成品诞生。
少年不敢肯定。
因为人偶是神的造物,是那独一无二的技术下诞生的、用于盛放神之心的容器。
如果人偶没有流下眼泪,那他将是这世间最为尊贵、最为殊胜的「证」,会把大御所永恒的意志永远的传承下去。
少年视线移动,定定注视起一面玻璃柜。
不远处,切下的每块组织被浸泡在深绿色的溶液里。它们安静漂浮着,器皿外的导线连接仪器。
这是他的一部分。
残破不堪、形似污秽。
和对方有着很大的不同。
他似乎并没有什么资格去了解过去的他。
曾经的他,曾天真的以为——
当三者合一,他将更加靠近他。
他的【创造者】
他的【家人】
他的【同伴】
而当三者真的合成一张完整的拼图后。
少年意识到,
这根本不现实。
他和人偶,起点本就是不一样的。
你永远也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
除非穿上他的鞋,去走他走过的路。
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
再次见到人偶的时候,本来已经感到自己无可挽回。
寒冬的囚笼他逃不出去。自然也不能让另一个人也陷入泥沼里。
不相认、成为陌生人,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完一生又如何?
已经被驯化的机器只有无知才不会痛苦。
后来……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