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先谢过苏少侠了。”夜来轻轻点了点头。“不知我这眼睛可还有救?”夜来询问道。这话却让苏决明觉得有些怪异,仿佛只是为了免了他的怀疑,她才随口一问。难道她真的对自己的身体漠然至此么?
“夜来姑娘可否摘下帷帽让我看看?”他压下心中的不适,问道。
夜来缓缓取下帷帽,距他们离开双溪镇却是又过了两日。这两日里几人虽同吃同住,为了避嫌,却也分地而居,并不多来往。因此她摘下帷帽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愣。仅是几日不见,这姑娘面上的疮疤便脱落殆尽,只余下颌和耳后还留着些痕迹,露出那清秀动人的面庞。正所谓“清姿不受铅华污,冷艳偏宜玉雪肤”——眉如远山,似蹙未蹙,目如柳叶,极尽风姿,在她那粉面上有如神来一笔,生得最是动人。只可惜那双眼眸,此刻却黯淡无光。
顾见春眸光一凝,似是想起了什么。
半晌,夜来开口道:“苏少侠,可是有什么法子?”
声音既出,两人皆回过神来。苏决明心说,这夜来姑娘,竟如阿姐一般好看。想到阿姐,他眼神不免暗淡下去。于是回道:“这真是奇毒,姑娘的脸倒是自己好起来了。”
夜来也不答话。只等他看完了事。
苏决明突然去包袱翻找,取出一盒银针来。顾见春见状,连忙出声制止:“你如何就要施针?”显然是不相信他。
苏决明还未开口,夜来便笑了笑,这一笑更是风姿绰约。
“顾少侠,无妨。就请苏少侠自行判断吧。”
苏决明本欲辩驳一二,却为夜来这坦然的态度惊了一惊。反而有些踌躇起来。
“这银针之法是我家代代相传,姑娘放心,不会很疼,我只是想看看这毒没入几分,再寻救治之法。”苏决明在烛火上轻轻燎了一燎,沉静地说着,倒颇有几分医者之姿。
“这船可还在摇晃,小公子,仔细手下!”船家听见动静,亦是来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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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开始了。”苏决明抿了抿唇,细细捻起一根寸长银针,稳稳落在夜来双目正中。手指轻轻一转,便刺入进去,随即迅速拿起两针,左右手并用,将针刺入她眼下双穴。夜来微微蹙了蹙秀眉,却不作声。
见对方并无甚反应,他额间涌出细汗,又拾起几根两寸长的长针,利落稳重地扎在了她眼周的穴位上,并说道:“姑娘,切不可闭上眼,若是疼痛,可以出声。若是你眼前有光照进,记得及时和我说。”
只见夜来额间亦是溢出些汗珠,却并无剧烈的动作,也未对光做出什么反应。顾见春低头,这姑娘的裙摆竟已经被揉出了几道褶子。她竟真的一声不吭。苏决明只得继续尝试,直到银针落满了眼周的穴位,苏决明突然停了下来,额前汗如雨下,亦是气喘吁吁。
夜来轻轻开口,声音像是有些脱力:“苏少侠,好了么?”
苏决明摇了摇头,说道:“姑娘可曾看见什么?”
“未曾看见。”夜来也不动,一直保持着最初的姿势。
“那便麻烦了……”苏决明叹息,“姑娘,银针不见黑,我未曾探到毒脉,你眼周之穴皆已堵塞,此盲症实在无解。”
夜来倦容满面,却勉力弯了弯唇,说道:“原来如此。辛苦苏少侠忙活这一场了。”
苏决明见她已经如此,却仍然好声好气,不忘感谢自己,心中有些不忍,咬了咬牙,突然说道:“夜来姑娘,还有一针。”
他自盒中取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针呈棱状,甚是独特。他眼中有一丝火热,“此乃我苏家先祖所创归心九针。此针既出,必然见血。如今我也是只知门路。姑娘可愿让我一试?”
顾见春先不赞同,“不妥。你将那针收了吧。”
苏决明点点头:“也罢,我亦没有把握。”被这么一提醒,他心中那一丝激动褪去,突然就冷静了下来。低下头,正欲将针一一拔出来。
夜来突然伸手,精准地挡下了他的手。他怔住。
“那便试试吧,苏少侠。”面前的女子开口道,声音虽然虚弱,却十分坚定,“常言说,纸上得来终觉浅。苏少侠只读医书,不经实证,如何能精进。不如就让夜来做这第一人,对苏少侠来说,也算是有始有终。”
“哈哈哈哈……”舱外,船夫突然大笑起来:“不错!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你这姑娘倒是个有胆识的。小公子,既然你的病人如此说了,你便大胆去做吧!我看这姑娘也并非是个怕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