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湄不解:“为什么?”小小的孩子似乎尤其对什么“永远”,“一直”之类的词分外在乎。
他挠了挠头,笑道:“师父说男女有别,君子要恪守礼仪。等以后长大了,我就没法如此帮你了。”
女孩摇了摇头,仍然不解,刨根问底道:“为什么长大了就不行?”
他想了想,发觉同她讲什么君子不君子的她也听不懂,便只得转移话题,说道:“总之你要学会照顾自己。”
这回女孩听懂了,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他跃下床,整理好衣装,又将被褥抱了回去。行至门边,他才想起先前这女娃莫名生气这件事来。恍然大悟,想到她偷偷关起门来落泪,莫不是因生自己的气哭了吧?他有些赧然地回来,看见女孩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他顿时更添心虚。看了眼女孩,忍不住问道:“小湄,你是不是不开心?若是你实在生我的气,便打我一顿解气吧。”他闭上眼,站在那里,等着对方发落。
谁知小湄轻轻问了一句:“我生你什么气?”
他说道:“方才……方才我说错了话,惹你生气。”想了想,他又连忙补充道:“你打我一顿就好了,可千万别告诉师父。”
小湄愣了愣,想起方才的事来,可她并没有记在心上,谈何生气。她了然,于是解释道:“不是的,是因为我想起娘亲……”
“你娘亲?”他从记事起便是师父一直照顾他,对爹娘的认知也仅限于书里。
小湄说道这,泪光盈盈,说道:“他们说,娘亲生得好看,就是来勾引父亲的。”
他心中大惊,虽然不谙世事,却也从话本里看过这些民间的说法。却没想到这书里的事情突然被他遇上,是在这么一个场合下。他稳了稳神,只得说:“他们骗你的。大人总是骗小孩子,你听到的话做不得数。”
“可他们还指着我,骂我是野种。”女孩一双柳叶目眼泪汪汪,煞是怜人。
他叹了一口气,心说怎能对小孩子说这些呢?嘴上却宽慰道:“他们跟你闹着玩呢,你不用去理会他们。现在好了,这里没有人会说你,你且宽心。”看着女孩眼睫上犹然挂着泪珠,他揉了揉女孩的头,替她将脸上挂着的泪擦拭干净,说道:“好啦。再哭可就不好看了。”
女孩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哇哇大哭,把他惊了一跳,怎么劝也劝不好。这半天以来,他看她恬淡持静,断是没想到会哀恸如此。自然不多时,老者闻声从柴房赶来。
“景明。”老者看向了他,不怒自威。
他连忙解释道:“师父,不是我……”
可女孩哭泣不止,问也不开口。老者也是没有办法,这里只他三人,于是便将他罚去抄经书。他百口莫辩,无奈只好回到屋里,取出文房四宝,点灯抄书。
入夜,月静蝉鸣。他放下笔,呼出一口气。终于抄完了。直到这会儿,他才有了些饿意,因为平日里每日修习拳术,强健体魄,此刻倒是不会饿得生不出力气。只是毕竟要吃饭,才能睡个安稳觉。他决定去柴房里找找吃的。悄悄打开门,谁知还未踏出一步,却发现门口有一只碗,碗里盛着青笋,还有一根玉米。他笑了笑,没听到脚步声,显然是师父送来的。他看了眼主屋,灯已熄,想必是师父不忍他挨饿,才特地给他留了一些饭菜。
小主,
他端着碗,正准备回去,谁知旁边的门“吱呀——”一声,被轻轻地打开,小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踮着脚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馒头,还细心地用绢帕包住。
来人把门带上,转身,赫然看见住在邻屋的那人正在月下看着自己,吓得她刚欲大喊一声,他连忙冲过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这才没让她惊叫出来。二人一道回了屋子,他松开手,问道:“小湄,你这是?”
小湄将手里的馒头拿出来,递到他面前:“师兄对不起,都是小湄不好,害你被师父怪罪,白白抄了经书。这是我偷偷留下给你的。你快吃吧,切莫饿着。”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馒头,接了过来,又把桌子上的碗递了出来。“多谢你了,小湄。其实师父也送了吃的给我。你看。”
小湄睁大了眼睛,“师父来过?他何时来的?我竟没有听到!”
他摇了摇头,说道:“师父武功高强,你我察觉不到也是正常。师父定然是好面子,不欲当着你的面反悔,所以只得悄悄送吃的过来。”他笑了笑,“你别看师父那副模样,实际上是很疼人的。”
小湄点了点头,虽然一知半解,却说道:“想来师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说道:“差不多是这个道理。日后你便知道了。”
二人一时无话。他默默地吃起饭,而小湄便在一旁坐着,一动不动。
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小湄,你在想什么呢?”
小湄“啊”了一声,歉然地说道:“我在想方才吃饭时师父说的话。”
“师父都说了些什么?”
“师父问我识文断字,还问我日常起居,让我日后随师兄一道修习。”
他心里一惊,问道:“小湄,你今年多大了?”
“七岁。”
“七岁,你如今识得多少字?”
“娘亲要我背一些经书史传,也给我看话本传奇一类的书。如今正看完四书这些......”女孩说着,他越听越是愕然。这女孩莫不是有什么过目不忘的本领?想到自己七岁时,好像还在背什么规什么训,还须习字帖,他有些微赧,也许是自己天生愚钝,如今都十岁有余,倒是仍然被师父要求日练一帖。
“师兄,师父平日里教习如何?”小湄见他不说话,便有些担忧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