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溪目光穿过一众人群,看向那庭前忽而行出一人——不,是两人。
那男子一袭大红喜服,正背着一红纱掩面的女子,一步步向堂前走来。不消看其面容,只看两人风姿,便足以令人过目不忘。那女子不必多说,自然是今日婚宴的主角之一——那位南宫庄主的宝贝独女,南宫惠。
这南宫惠向来被养在深闺,多年以来,任凭那山庄之外风雨如晦,这问剑山庄的少庄主却无知无觉,出落得如此娴雅贞静,宜室宜家。但见那凤冠霞帔的女子,虽为红绸遮其面容,只看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环在男子颈边的一双芊白柔荑,只叫人无限遐思。
众人目光一转,再一看那男子,更是恂恂神仪,肃肃风姿。即便是一袭鲜艳喜服,也难掩其清隽温雅,侠气疏狂。只不过……
石溪瞪大了双眼——这人,便是化成灰他都认得……
“顾见春?!”
他怎会在这儿?还做了那问剑山庄的金龟婿?!石溪转念一想,若是他在此,那赵姑娘……他左右一看,却并未从人群之中找到那日思夜想的可人儿,登时失落不已。
只是这顾见春无端做了这新郎,却不知他与赵姑娘可还有过联系?又知不知道来去谷中人的行踪?赵姑娘向来与他亲密,难不成这顾见春是始乱终弃,将赵姑娘气走了?
思忖及此,他便当即要冲上去询问。可他想的倒好,却没料到此时正是宾客上前道贺的时机——他那小身板哪能担得起这摩肩接踵的场面?一时之间,竟只得随波逐流,不堪自持。
一众人纷纷说着吉祥话,那一道小厮仆人亦是一身吉庆,在这对新人之后跟着,从竹筐中撒着些个喜钱香包。众人当即各凭本事,伸手去接——
今日宾客,自是各有各的盘算。这可是问剑山庄的礼遇,难保日后就成了什么信物凭证。再者说了,那南宫庄主指不定在某处看着,今时正是用人之际,若能得他青睐,那可是一步登天,直上青云的买卖......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
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
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
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孩子在两人身旁拍着手,唱的净是些祥瑞歌谣,可盖头下的少女神色恹恹,听着这童声萦绕在侧,她那脂粉之下的面容却愁云密布。
“顾见春……”她心间戚戚然,此时面前一片红霞遮眼,除了身下那男子肩颈与下颌,却是再难看见外头一丝一毫。
“嗯?”对方大掌一够,不着痕迹地将她托了托。那背脊与双臂自是宽阔稳当,只是她却愈发不安。
“我…我害怕……”她惶惶难安,在他身畔轻启朱唇,低声耳语。在旁人看来,只道两人关系亲密,在大庭广众之下亦是耳鬓厮磨。真真是金玉良缘,佳偶天成。
“别怕。”顾见春双唇微微翕动,兀自传音入密。只他面上却一派和气,不时挡下那周遭伸出来的讨彩的手。
依照祁川镇的规矩,若是做了那上门女婿,倒是省了一番迎亲之累。只是这问剑山庄的宾客却要闹一闹新郎官,如此才算是给那本家的闺女立了威势,不让她日后受欺负。
且不说习俗是不是好习俗,现在看来,在席间的皆是些个练家子,若是要背着这姑娘走到那堂前,确是颇费一番功夫。
“你说不怕就不怕啊……”赵青木伏在他背上,轻声嘟哝道,“这可是我第一次嫁人……”
顾见春面上那笑脸僵了僵,暗自打趣道:“听你这意思,还有第二次?”
看样子,这位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赵姑娘还是慌了神,也未曾想过,他亦是第一次娶亲。娶亲就罢了,扮的还是这“上门女婿”,当真是……
“你咒谁呢?!”赵青木气鼓鼓地伸手,暗地里在他肩头一拧。怎料这呆子看上去清瘦,那身子骨却实在是健硕,此时她下了狠手,却只将自个儿的手指拧得生疼。不仅如此,对方竟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真是可恶至极!
“我可告诉你,本姑娘天生丽质,闭月羞花。想娶本姑娘的人可是能在来去谷外排上整整一圈!”
只是与对方做一番口舌之辩,自个儿那心绪却当真平复下来。好吧…不就是做个戏么,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