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笑毕,目光瞬而冷然。
“嗔刃,原来这世间除了你娘亲的事,还有能令你嗔怒的存在。想必殿下会对这个人感兴趣,尤其是…他还是宋家之人。你该不会不知道,守夜人与皇陵的关系吧?”
“我当然知道。”她心中一紧,却故作镇定道,“此事我自有计划,无须你来插手。”
“这句话,不如留到我将你擒回殿下面前再说?”
男子并不理会她的瞪视,冷嘲道:
“嗔刃,依照殿下的意思,待你醒来,我应当第一时间将你带到他面前。不过么…如今看见你的这些朋友,我想殿下应该很乐意你为他立一件大功。”
“……你什么意思?”
她抚上心口,试图平息胸中惊惴。
“去找到皇陵所在。否则,你这辈子都不必知道你娘亲的下落了。”
对方前言令她如坠冰窟,后者却瞬间又令她欣喜若狂。
她只觉眼前一阵眩晕。
“什么?!你们找到她了?”
“嘘——”
那男子将手指竖于唇边,饶有深意地点了点桌上通体泛青的佩剑。
那正是青山剑。
“别急,只是有些线索而已。嗔刃,天下没有白来的东西,这一点,你应当晓得。”
“…你要我做什么?”
有如一盆冷水浇下,她忽而警醒。
的确,景之一直在替她寻找娘亲的下落。只不过她如何也没料到,这差事是被他交给了眼前这人,不外乎将生杀予夺的权力拱手送给了对方。
她暗自攥了攥拳,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景之向来善谋,怎么会想到将寻人之事交给了他?!
难道景之从一开始就在防着……
她摇了摇头,再不敢深思。
“嗔刃,万寿宫的事情,暂时不须你来干预。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这所谓的宫主小儿是冲着你来的。大家都盯着,即便你再有什么动作,想必那幕后之人也不会蠢到这个时候露出马脚。”
“哦?万寿宫的事,你来接手?你要做什么?”
她试图从这蛛丝马迹之中找寻把柄。
“别担心,也就是与他们做做生意罢了。”
男子竟将这等秘辛都坦然相告,当真不怕她泄露机要。
“关于…长生的生意。”
长生?
男人的话好似替她打开了什么记忆的闸门,一道白光乍现,她猛然想起自己究竟遗忘了什么事情。而那是从她离开帝都之时,就一直想要质问的事情。
景之给她的《如来寿量品》之中,曾放着那张“长生图”的棋谱,当时她就疑惑,为何景之独独要给她留下一张棋谱,联想到夜探东宫之时他说过的话,一切便不难猜了。
长生图,长生劫。
在永昭,最想长生不老的,当是那位已经坐在权力顶峰之上的老人。
永昭帝。
近年来,君上不乏求仙问道的行径,皇帝年事已高,即便再如何掌权,也终究是肉体凡胎,是人,就难逃一死。
景之他身负害帝之名被废黜,她决计不信此乃他的作为。但是现在想来,若非景之所为,那便只有荣华宫的那位的手笔。
景之向来谨小慎微,怎么会中了谢京华的计谋呢?
长生不老的生意…长生图…谋害帝君…
以他的性子,向来不愿意直接动手,那么借刀杀人,便是最好的法子。而这么一想,她唯一的疑惑更是迎刃而解——为什么景之甘愿中那谢京华的圈套,要么便是他与谢京华合谋,作了一场戏,是为消解老皇帝的疑心,要么便是他与皇帝有所交易,如若她所料不错,是有意要景之隐于暗处,韬光养晦。那么被贬黜白州,便是最好的避害方式。
那么景之究竟是怎么想的?是待那小公主将皇帝不动声色地杀死,再打着平乱的旗号与她分庭抗礼,还是待那小公主动手,再与皇帝合力将其扼杀?
又或者…
而这一切,坏就坏在她对景之的了解。毋庸置疑,借刀杀人是最好的方法。但景之绝不会轻易与任何人同行,也绝不会容忍自己的生杀大权被他人攫取。
就连老皇帝也不能。
景之在走一步险棋,一步稍有不慎,满盘皆输的险棋。
“言星,你的生意,是不是与帝都有关?你们在做什么?!”
“稍安勿躁。”男子颇具耐心,待她想通一切,这才慢悠悠地说道,“看来你也非我料想的那么迟钝。不过嗔刃,十恶司向来各自为政,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打听我的事?”
“你…”她与他瞪视须臾,的确,自己没有资格过问,“你应当有与殿下联系的法子吧?”
“有。”
她从怀中掏出一本染血的佛经,轻轻抚了抚其上褶皱。
“劳烦你替我将这个转交给殿下,就说嗔刃了然,不过还是想奉劝殿下,此招甚险,审慎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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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这个忙我还是能帮你一帮的。”男子忽然畅快一笑,似是什么目的得逞,“我一定替你转告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