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非风动,也非花动。
顾见春缓缓睁开双眼。
面前的少女一动不动,倘若抛却那满地的狼藉与白霜之外,当真是一尊冰肌玉骨,浑然天成的美人雕塑。
顾见春动了动手指,再不拖延。
“天地为炉,山河砺心——”
“咔嚓——”一声,他身上落下片片霜花,坠在地上,如同冰晶。
顾见春将手中长剑握紧,双唇翕动,接着念道:
“白沙在涅...我主沉浮——”
如他所料,内力于霎时间充盈周身,就连那脚边的寒毒都为之屏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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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许,只是那紫衣少女的寒毒已然失控。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慢慢扬起长剑,一步一步走近对方。
“不……”
少女额前冷汗密布,饶是如此,她依旧在苦苦支撑那寒毒之力。可霜花汇聚而成的冰锋,却只是挡了眼前男人小半步。
顾见春步子微微一顿,面沉如水。只是僵硬地扬起手中长剑,将脚边冰凌尽数截去。
冰凌碎裂于地,顷刻间化作白雾消散。
而他与对方面前这数丈之距,却还有无数道冰凌相拦。
“你…你不是没有……”
少女强撑着一口气,勉力将通身毒功都灌注于木簪之上。此时的她,披头散发,面色惨白,宛如一只恶鬼。
——若是有这么好看的恶鬼,何愁地狱无门?
顾见春苦笑一声,如此情状,他竟还能作此联想,简直是——
无可救药。
“没有剑心,是么?”
他终于在霜花之间劈开了一条属于他的道路,缓缓走向那地上的少女。
“你……为什么?”
少女看着他,满眼的不可置信,还有…复杂而微妙的笑意。
“因为我明白了,握剑的意义是什么。谢谢你,小湄。”
顾见春俯下身,轻轻摘下那发簪,在少女莫名的眼神中,他将其落回对方发间。
“这一局,终究是我赢了。”
“你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真好。”
在他的手指触及少女颈边的那一瞬,他听到对方如是说道。
“你赢了。”
而后她骤然落在了自己怀中,轻得就好像一片雪。
——可他还没来得及探究对方话间的含义,下一刻,一道阴影骤然覆于他的面前。
“你赢了。景明。”
老者的话语没有任何波澜,即便此时他的徒弟之一正颓然昏迷,另一个徒弟浑身是伤,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师父,我赢了。”
顾见春紧了紧怀中的少女,心中仍旧恍惚。
“求您救救小湄......”
他终于跪地恳求面前的老者。即便他知晓,老者每一次救她,都会耗费诸多心力,亦会更加衰老。可是眼下除了他,恐怕没有人能有这本事将那胡来的少女从鬼门关夺回。
只是很快,老者的话有如一柄利剑,将他那幻想与恍惚尽数击碎。
“为师不会救她。”
“杀了她。景明。”
“师父?!”
顾见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刚才听到了,十恶司,白王令。如若任她回去,岂非放虎归山,为祸四方?即便她是我的徒弟,为师也不能放任这种人嗜杀成性,涂炭生灵。”
“——杀了她,以绝后患。”
顾见春猛地拽住老者的衣袍,面色哀切。
“不!师父您忘了么?我向您讨要沧浪剑。正是要救师妹的!”
老者面无波澜。
“这正是为师要与你说的第二件事。你绝不可为了她而开启皇陵。因为...皇陵之中所藏的东西,远比你想的要危险。”
顾见春不住地摇头:“不......师父,师父,徒儿已经恢复了功力,徒儿一定能守好皇陵的秘密。师父,您不是从不食言的么?为何要骗我们......”
“为师并非骗你们,而是...骗她。”
老者低下头,将地上的青山剑捡了起来。顾见春似是察觉到什么,抱着那昏死的少女退了退。
“师父…景明求您,放过师妹吧!她并非有意要做这些!徒儿保证她不是有心的!您不是答应徒儿,不会与师妹为难的么?”
老者随手将宝剑递了过来。
“多说无益,杀了她。你不动手,难道要为师动手么?”
惊慌失措之中,顾见春的脑海中只余下一个念头,那便是将少女紧紧护在怀中。
“师父,求您......”
他几乎要长跪不起,可老者手中的剑锋却避无可避。
顾见春缓缓后退,手掌却不意摸索到一个物事。
——那是方才他曾信手丢下的剑鞘。
“景明,将她放下,为师只当今日之事未曾发生。你我之间,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将死之人,闹得这些不愉快。”
顾见春胸前惊痛,剧烈喘息。即便毫发无伤之时,老者都是必然不可能战胜的存在,又遑论方才经历一场酣战,自己这奄奄一息的模样,又怎么会是老者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