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施主当真聪敏过人。”
般若紫阳站起身,拂了拂衣上积雪,却不再看他。
“没错。这世上已无什么花海,更无什么木屋,小僧也从未忘记年幼之事。曾施主看到的,便是小僧对那里最后的记忆。”
曾不悔垂着头,也不言语。
“扶桑王年轻之时于大漠寻宝,迷失方向,险些遇难,幸得母亲一家相救。可他却贪恋母亲美貌,趁酒后玷污了母亲。外祖大怒,本欲杀他而后快,只是扶桑王早已与部下取得联系,反倒将母亲一家连同族人尽数杀掠,只留下身怀六甲的母亲。那是扶桑王的第一个孩子,在扶桑,这被称为天神授意的孩子,是万不能有什么闪失的。此故即便扶桑王不喜,却只得将之留下。母亲假意逢迎,实则趁着扶桑人松懈之时,趁机逃跑,而后生下了这个孩子。”
般若紫阳说得平淡,可曾不悔却琢磨出其中的不对来。
“你说扶桑王不喜,又为何将你接回去,还将你立为王储?”
“因为...”般若紫阳转过脸来,那双眼睛在月色的映衬下亮如鬼魅。
“因为母亲的血脉,因为这双眼睛。母亲的族人,并非被屠戮而死,而是自尽。因为扶桑人想要将他们捉回去,永世为奴。”
曾不悔无端打了个寒噤,这...这不就是将人当作畜生去配种么?
“倘若扶桑王族有这样一双眼睛,何愁不能荡平中州?又何须挤在海国这一片弹丸之地?”
生存。
当欲望被权力放大到了极致,所求之物,也不过是这可笑的口腹之欲。
曾不悔心中暗涛难平。难怪自他进入中州,那所谓胞弟便近乎疯狂地派出刺客刺杀。他能想象这和尚为了与那扶桑王抗争,都付出了什么代价。所谓剃度出家,又是否是他本愿?
“——至于曾施主的疑惑,小僧亦可解答。白王殿下曾邀小僧留在中州,为他做一件事。这件事不违道义,不伤无辜,但小僧并未答应。白王殿下不愿放弃,于是以家慈性命与扶桑安危相迫,要小僧就范。”
般若紫阳不待曾不悔反应,便将内情一股脑地道出。
“小僧本欲请辞寻母,奈何白王殿下盛情难却,派家臣一路跟随......小僧知晓曾施主并无恶意,只是小僧猜想,寻得家慈之日,想来也是小僧永困中州之日。曾施主,其中利害,你可分明?”
“不可能!殿下绝不会做这种事!”曾不悔当即否认,他冷笑道,“你无非是查到了什么,想要摆脱我,便不愿再与我说。你说什么盗宝团,决计不是如你所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实则你已经与他们交过手了吧?否则你身上的刀伤又是从哪儿来的?”
“唉,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曾施主。”般若紫阳无奈摇头,“只是小僧偏不愿相告。如今家慈下落已有眉目,小僧这便要动身前往,不能在曾施主身上浪费时间了。毕竟就算度化,小僧也是颇费了一番精力的。”
“你什么意思?”曾不悔听出他话里有话,目光一冷,心中怒意已盛。
“原先小僧想着,为何不论你我在何方,这扶桑的刺客都能一次次找上门来,所挑的时机还如此完美。直到今夜,小僧才终于验证这个猜想。”
般若紫阳自袖中取出一个纸袋,里面正是几只蜜蜂。寒冬腊月,此处竟也有蜜蜂的痕迹,当真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