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一怔,听出了裴度这句话后隐而未发的意思——这齐世子夫人的身份,你还打算继续多久?
未等顾长卿开口,裴度就自顾自地坐到了他的那张官帽椅上,两手轻轻一拂衣摆,抬眼笑着问:“你若不说,不如叫我来猜猜——到明年春末你便打算摘了这顶帷帽,是也不是?”
听着裴度的猜测,顾长卿没有答话,便也算是默认了。
毕竟此事顾长卿也未曾想能瞒得过人称多智近妖的小裴探花,况且他此前与裴度相约春风楼时询问过的问题也已经透露出了足够多的信息。
眼见顾长卿只是沉默并未否认,裴度浅笑着提壶再次给自己添上了茶水,紧接着,他似是故意忘了约见顾长卿来此的本意,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地道:“……而今乃多事之秋,人若多顶帷帽,也并非都是恶事。”
裴度说话,自来鲜少直来直往,他的嘴有时很毒,有时又叫人听不出什么错处来——但若叫能听得懂的人看来,又会惊觉这小裴探花真是不可得罪。
顾长卿虽然也自幼聪慧,又曾作为九皇子的伴读在宫中进学,更兼有顾家的兵法传承,但如果叫顾长卿去揣测裴度一句话里藏了几个意思,那是决计不成的。
就像是现在,他就没能想明白裴度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有一句’多事之秋’令他明白说的是如今朝堂之上的局势。
裴度却并不解释,只是继续斟着茶,又不紧不慢地抬眼问顾长卿:“这几年荒废光阴,你手里的功夫还剩几成?”
顾长卿闻声又是一愣,他并没有想到裴度又问出了这样莫名的问题。
紧接着,却见裴度将杯盖倒置,自壶中往杯盖倒了几滴茶水,然后抬手以指沾水,在木制的茶桌上缓缓写下了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今上遇刺。
顾长卿原本不知裴度的这些动作是什么意思,直到他看清了桌面上很快风干的这四个大字之后,双眼倏地睁大,紧接着蓦地抬起头看向了裴度。
这位如今身居皇帝侍读之位的小裴探花在亲眼看着茶桌上的字迹风干之后,才又不紧不慢的添起了杯中的茶水,继续品起了茶来。
而在他的跟前,读懂了这四字背后含义的顾长卿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抬手在茶桌之上写下了一个’户’字。
裴度看着眼前的顾长卿,浅笑之后,低声开口:“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