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帮凶

八十四哄人（下）

“真没那么严重，就寸劲儿磕了一下，我之前挡刀子也没这么——”

江陌当警察也算小有年头，磕磕碰碰的大伤小患掰手指头根本数不完，她对这指甲盖儿大小的磕碰伤并不上心介怀，先满不在乎地晃了晃脑袋，摊开掌心那道曾经触目惊心的疤递到邵桀眼前顿了一瞬，掀起视线看向邵桀那张几乎霎时间漆黑一片的脸，手指尖才蓦地一蜷，眨巴着眼睛莫名心虚地挪开半步远，余光觑见似乎零星听懂了只字片言的周南一，又紧忙把后半句话抿在唇边，没等她转头把求助的眼神抵到肖乐天跟前，她那个原地倒戈的倒霉师弟就把她那点儿逞强的台拆得稀烂。

“要不去一趟医院呗？我看那个校医好像手上没个准，他不也说最好能缝个针？师父还说呢，让你别带伤硬撑，这案子什么时候能确凿地找到苗头那都没准儿，反正离医院没多远，正好趁这空当我跟周宥去那个什么小东门外头小夜市的位置看一圈——”肖乐天咧开嘴角墙头草似的把他那点儿眼力见撇到一边，搭着江陌的肩膀撩起眉毛看了邵桀一眼：“查监控走访盘查的事儿我能干！师姐你……保重。”

肖乐天一拍胸脯作了担保，旁边儿承了一遭江警官“救命之恩”的一众选手工作人员就顺水推舟地把江陌架上了俱乐部的大巴车，不容回绝地把人摆在了中心医院急诊大厅，前脚刚跟值班的小黄护士挥手招呼了一下，后脚就被全天候驻扎在医院的喻洛钳着后脖颈捞进了处置室，甩了一溜儿单子扔到邵桀跟前，扬手把人指使到收费窗口走廊里面。

“……伤口倒是不深，用不着缝针，但是谁给你清的创啊祖宗，直接拿酒精？这哥们儿跟你有仇啊，待会儿等他开药回来我给你重新处理一下，不过听那个邵——邵桀是吧？听他说你磕的那个音响框是铁的？破伤风的屁股针肯定没跑了啊。”

喻洛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江陌额头上的伤口，确认无碍就一心二用地抻长了脖子眺着那个火急火燎的后脑勺儿，没轻没重地支着消毒棉签从江陌的伤口上剐过来，“该说不说，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伤口也能这么及时地带到医院处理，咱邵主任这儿子有点儿能耐啊，虽然看你这表情可能是被胁迫的——不过这准警察家属意识可以啊，干得漂亮……就得有人治你。”

喻大夫耷眼看见江陌那副遭人辖管老实吃瘪的表情就想笑，抿住嘴唇没笑得太过明显，偷偷摸摸地哼哼了两声就被江陌屈着胳膊肘碰了下腰间，侧身正躲的工夫又被遍地抓人的护士长瞄见了半张脸，捡趁着等小黄护士来帮江陌扎破伤风疫苗之前先去接诊两个病患，抬起胳膊冲着急急忙忙赶回来的邵桀招了招手，示意她结结实实地按住江陌的左肩：“这位警察同志扎针有多费劲你也见识过，把人盯住了，破伤风这针可不能躲。”

喻大夫这“医嘱”纯属逗趣，邵桀倒是郑而重之地点了点头，严防死守地堵在了处置室的病床跟前，直勾勾地对着江陌垮着一张脸。

“……吓到了？还是真生气了？”

江陌栽歪着身子目送喻大夫奔到急诊大厅的方向紧着治病救人，默不吭声地坐在病床边沿，由下而上地盯着邵桀看了好半天，直等他眼神晃动地撇开脑袋吞咽了一下，适才话接前言地捞住他的手腕捧在眼前，“还是因为，我把你推开，拦着你不让上前？”

邵桀被戳中了心思，敛着眉头拿江陌没辙，只能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又一眼，“我没生气。”

“当时的情况我肯定是要优先确保你的安全。毕竟抛开咱们俩的关系不谈，我首先是个警察。”江陌握着邵桀手腕稍微拉扯了两下，把人拽到旁边坐下，伸手捻了捻他脸上那道在学校礼堂闹作一团时就蹭挂在面皮上还没来得及分心去揩擦的灰痕，笑声一叹：“再者说那胖子死沉死沉的，抱你一下都勒得够呛，把你推开也是以防万一，他身上要是真带了点儿什么锐器怎么办？遇见突发情况我好歹有硬碰硬的解决办法，总不能让你这细皮嫩肉细胳膊细腿儿的硬扛对吧……”

邵桀并不反驳江陌身为警察的自负心，只是紧紧握住江陌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她掌心的疤痕：“我……就是不甘心……眼睁睁地看你受伤……”

“身为警察呢，肯定是要优先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更何况，你这准警察家属还是我们家私有的珍贵财产，我不护着你护着谁？”

江陌反手握住邵桀的指尖，见他表情一松，又紧忙安抚似的攥了两下：“再者说，我也就是一时判断失误，本来没当那胖子是专业闹事的，以为也就学校里的学生嘛，热情点儿总不至于有什么危险……谁知道他跟出栏的猪一样，拱得那么大劲——而且刚才喻洛那个表情你也看见了？她都嫌我浪费医疗资源。”

“真的不是生你的气，我就是……”邵桀眉头纠结得攒成一团，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任由着江陌捏着他的手指把玩，“就是想起那会儿也是在财经大学，你为了救人，伤口崩裂倒在我面前……当时那个情况就够我心惊肉跳的了，今天又眼看着你在我面前被伤了脸……你还说你掌心上的伤呢，要是再让我撞见一次你那会儿抓人的时候徒手挡刀血顺着手指往下淌……我估计我得比你先进医院。”

“那以后再有什么流血事件就躲着你点儿，要是真不行了——”江陌眉毛一挑，故意招惹的话还没等说完，抬眼就见一身警服浑身是血的被板车飞速地推过走廊，触目惊心地掠过处置室的门前。

江陌脸色倏地一惨，起身不太确信地追着板车推送的方向望了两眼，心里“咯噔”一沉，声音都哑在嗓子眼儿里面。

“我看好像是……中心医院管片儿的吴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