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已出巡抚衙门矣。”师爷颔首确认。
“此辈或为饵,幕后尚有暗箭。”
孙承宗冷笑,一语道破玄机。
“哼!除却辽东卫所将校,何人能驱大户士绅争田?彼等手中,皆是军户血汗垦就之田,历经两百五十载风霜。”
师爷见状,沉吟片刻,询道:“大人意欲何为?”
孙承宗面沉如水,答曰:“依律而行,绝不姑息。”
遂掷书案上,令道:“备墨,吾欲书函于熊公廷弼。”
师爷应声,不敢稍懈,取徽墨佳品,细细研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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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凝思片刻,提笔疾书:“飞百兄鉴,近有士绅诉苦,言辽东屯田侵田之弊。细查之下,实乃卫所军官所为,苛待军户,违抗圣命。今书此状,望兄严惩不贷。”
熊廷弼接信阅罢,双目圆睁,怒不可遏:“孙稚绳此举,何不直接斩之?但此时建奴绕道朝鲜,正可借机整顿军纪,一举两得!”
转瞬间,辽东右翼,定辽右卫人心惶惶,建奴两黄两红旗过境,如阴云压顶。
“确系真奴入朝?”
嫒阳堡下,杨镐急迎毛文龙,失却平日威仪。
“兵马使放心,真奴已过鸭绿,入朝矣。”
他们二人,此刻犹如同舟共济的难兄难弟,一个背负罪臣之名,一个则是李成梁麾下的旧影,在熊廷弼的眼中,皆非善类。
杨镐,得皇恩浩荡,于辽东戴罪图新,一番肺腑之言后,毛文龙这位自学成才的游击战高手,自然心生依附,誓与杨镐共进退。
“兵马使大人,我等是否应寻隙侧击,以建功立业?”
毛文龙眼中闪烁着战意,不愿错失良机。
“不可轻举妄动!”
杨镐果断挥手,斩断了毛文龙的念想,“我定辽右卫兵力单薄,仅万余众,若建奴舍弃朝鲜,转而攻我,则此地危矣,你我皆难辞其咎。”
“然则,此等良机……”
毛文龙眉头紧锁,对杨镐的谨慎颇感不悦。
“宁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杨镐洞悉人心,深知毛文龙之意,“剿灭建奴之重任,非熊经略麾下主力莫属,我等不可擅自行事,以免功不抵过,反受其害。”
“兵马使大人所言极是,文龙受教了。”
毛文龙闻言,心绪渐平,深知朝中局势复杂,唯有依附杨镐,方能自保。
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在此乱世之中,毛文龙所能依靠的,唯有杨镐这一棵大树了。
建奴侵掠朝鲜之讯,如疾风骤雨般席卷顺天,自九五之尊至内阁重臣,再至六部卿贰,皆异口同声,淡然处之——“既闻,已悉”。
随后,竟是一片沉寂,再无波澜。
朝鲜,昔日之藩篱,今朝却似陌路之子。
朝堂之上,君臣心照不宣:昔日援手救急,今朝望其能挡烽火,以解大明燃眉之急。
其存亡,谁之子嗣乎?
大明今朝,自顾不暇,内忧外患交织,难以分身顾及远邦。
而朝堂焦点,皆汇聚于毕自严一人之身,新政之舟,亟待扬帆。
新政之航,需吏部、户部、度支司三舵共掌。
毕自严,经济之奇才,拟以经济变法为舵,先治内而强外,期以吏治清明为变法之基。
吏治之整肃,非独反腐倡廉之小技,乃关乎人才之掘、任贤使能、监督考核之大道。
非空言可成,非奏章可改,必赖于实干之精神,方能焕然一新。
毕自严遂决意,重走张居正、王国光之旧路,然此路非坦途,必先经程序之洗礼。
于是,内阁首辅毕自严上书请开内议,事遂定矣。
天启元年,五月廿一,戊午吉日,宜聚亲会友,出行纳财,而忌哀悼营造。
六部九卿与内阁双璧毕自严、韩爌,齐聚西苑,共谋国是。
韩爌久别圣颜,再见天子,心绪难平,感念皇恩之疏薄。
朝堂之上,新故交替,旧臣零落。
“六册记账之法,源自古籍,乃张江陵变法之遗泽,卿与周爱卿共研之果,今当为百官释疑。”朱由校轻置案牍,询于毕自严。
毕自严起身,拱手应命,然帝言“议事,无需拘礼”,遂复坐。
帝惜才心切,恐累及其膝,实乃大明财务之柱石也。
“忆往昔,张居正以考成法驭六账,清库藏,安社稷。在下才疏学浅,唯愿步其后尘,施行此法。”
言毕,毕自严娓娓道来六册记账之奥秘,满座皆倾听之。
内阁执掌《外册》,洞悉国帑与地方财政之脉络。
户部则以《总账》为纲,总揽天下之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