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之名,他们不配。”
朱由校语气坚定,看向毕自严,
“卿将朕意传于群臣,清流者,清为净,流为动。”
“欲称清流,须清廉自守,敢让锦衣卫查之;须实地考察,动如脱兔。”
“做不到者,不配清流之名;敢冒称者,榜之天下,示其虚伪。”
闻皇帝亲释清流之意,毕自严瞠目结舌,
“这……此乃全新之解啊!”
有些事情,轻如鸿毛,未上秤时无足轻重。
只手搅动水缸,波涛汹涌
“然一旦上秤,分量之重,恐逾千斤。”
朱由校甩掉水珠,望向毕自严,缓缓道:“祖宗设言官,位卑而权重,闻风奏事,监察百官,原是美意。”
“大明祖宗之制,虽无言官规谏君王之权,然两百五十年来,他们未尝不效法前朝,犯颜直谏。”
言罢,朱由校目光灼灼,问毕自严:“朕自登基,常感疑惑,为官者,言语岂能不负责任?”
毕自严闻言,略一迟疑,道:“言官品阶虽低,太祖却赐其言者无罪之权,意在鼓励他们畅所欲言。若言官行事瞻前顾后,便失其本意。”
老臣言辞,颇有分量。
“言官所奏,天子准否,皆在君心。被劾之臣若真有冤,亦可自陈。”
“陛下所言‘清’字,臣已明了,但‘流’字……”毕自严神色凝重,“若要言官流动起来,恐其品级难与资历相称。”
朱由校点头,意思明了:官员若如海瑞般流动,御史、给事中等正七品、从七品之职,便不合适了。
“朕欲对都察院进行全面调整,届时将其品级提至正五品。”
朱由校望向毕自严,后世有种血液病,名曰白血病,病因乃克隆性白血病细胞失控增殖,累及骨髓与造血组织,浸润他处,抑制正常造血。此病与大明现状相似,可谓免疫系统失控。
大明清流言官,自文官时起,便如脱缰野马,不受控制。借此机会,提升都察院官员品级,重建监察体系。
“陛下,此事是否需廷议?”毕自严问道。
朱由校点头:“待顺天府新政完成,再议此事。”
小事大议,大事小议,特别之事不议。但此事关乎众人官貌,需提前放风。
“臣遵旨。”毕自严松了口气。
顺天府新政如火如荼,此时若再动都察院,定会掀起波澜。
“朕所言‘清流’之意,你稍后拟旨公告天下。”
“若有自称或被称清流者,便令饕餮署、正廉署查之,看其是否名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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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遵旨。”毕自严犹豫片刻,拱手道。
朝中官员结党营私,毕自严岂能不知?但他也无可奈何。
法家三宝:势、术、法。这些人以势成党,一旦触动,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皇帝之意,简而言之,便是“上秤”。
儒家子弟,既重面子,又重里子。他们因“清流”二字而聚,便以此打散之。
总有人难以自圆其说。
望着离去的毕自严,朱由校再次伸手搅动水缸。
朝廷这潭水,不能如淀粉般沉淀,泾渭分明。那叫党争!必须让它浑浊起来。
文渊阁内,毕自严刚回内阁,便急召六部尚书前来。
“陛下之策,妙哉!”周应秋闻毕自严言及皇帝欲为清流定性,拍案叫绝。
“清流?彼辈亦敢妄称清流?”周应秋环视在座诸部大臣,对言官们的厌恶溢于言表,言辞间不乏讽刺。
“欲称清流,当行清廉之事,如水之流动不息,否则何以清流自居?”
“恐此消息一出,彼辈又将聒噪不休,言朝廷重循吏而轻言官。”礼部尚书孙如游忧虑道。
“非禁言官言事,但勿再以清流自诩,何来轻视之说?”工部尚书徐光启针锋相对,言辞犀利。
“唯愿其言事之时,多加思索。”徐光启补充道,周应秋闻言点头,颇为赞许。
“便依陛下之意,立下规矩。”周应秋目光如炬,扫视众人。
“昔日海瑞,清廉无双,今当以此为鉴,布袍粗粮,老仆种菜,拒收礼品礼金。”周应秋言辞铿锵,意有所指。
此语一出,犹如利刃出鞘,直指清流体系之弊。
“若有清流自诩,表面清苦,暗藏奢华,便依陛下之意,将其虚伪之行昭告天下。”周应秋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如此一来,清流体系之遮羞布,必将被彻底撕下,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