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的风,在催眠,人有些昏昏欲睡,正月过完后,张志彬象饿极了的牲口,硬扑猛上,把李瑞芹困在床上三天,睡醒了就折腾那事,累了就睡,很多时候把她抱在怀里,浑身上下任他摸来摸去,给他讲王学强和祁秀娥从一夜情到婚外恋,给她讲汛江滩码头上的种种奇闻怪事,不知道为什么,她有说不出来的恶心,三天之后,留下一大叠钞票,风卷残云一样消失,世界正在以一日千里的速度,惊人地变化着,春风似跑马,吹得她有些困了,且日日如此,那是孕中最直接的表现,书已经成了束之高阁的东西,被高高放在柜顶,有好几次,手伸到柜顶,已经摸到了书,却又把手缩回来,她沉浸在过去的某种模式里,发现与眼前一切格格不入,怎么啦?我象绳索在牵动着她,总有一段日子,这种相思强烈,会跌入往事里,不能自拔,往事就象沼泽地,越陷越深。
是种子,安静在土壤里就会发芽,只要有温度和水汽,就会开花结果,张志彬是朵风做的云,喜欢疯跑,所以许多时候,李瑞芹一个人生活,她与周边人好象格格不入,她不喜欢他们象水一样缓缓地流,且随遇而安,很多时候,她宁愿一个人咀嚼,也不愿向别人吐槽,别人看她眼光异样,她全然不在乎,现实和理想差距太大,她就象一滴油,渗入水中,永远飘浮在水面之上,梦想跌坐在现实里,就象石子落入沼泽地,沉重下坠,且快要被淹没,她变得无所是事,甚至极端恐惧起来,总有一种惶惶不可终日之感,象被吊在一根细绳上,下面就是波涛汹涌的海水,风吹绳荡,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她经常在臆想中被猛醒,多身会痉挛好一阵子,才呓语道,“这不是真的! 真不是这样的! ”头像波浪鼓摇个不停,每日里心惊肉跳,丢了魂一样。
看见明艳的阳光,把自己影子清晰投在墙上,她也会自言自语,“你就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
土坯矮墙上,爬着一只栗色的小猫咪,终日半睡半醒,很可爱的样子,她突然冲动跑过去,想要拥它入怀,它却如同爬山虎,从矮墙上角一蓬乱长的葡伏茎上,象猴子一样灵巧爬到屋顶上,动作很快,往脊顶上一盘,葡伏茎还在摇晃,“小东西,还怪灵敏!”手伸到去年的茎上,摇几下,摇落下不少陈年旧屑,猫就高高在上,不叫不看,她弯腰拾起一枚小石子,随手往猫那儿扔,不知怎地,石子居然掉到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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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不动,象是镶嵌在蓝天上,风轻无语,春天如此之美,却无人有她之闲,兴趣在一瞬间就没了,恹恹欲睡,叹一口气,哈欠连连,昨日真的象那东流水,一切都成为了过去,她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审视自己,并且要用至少半生,来开始她很无奈的新生活,有人劝她:习惯就好!真的是那样吗?心结没有打开,拖泥带水进入新生活,心还彳亍在过去,拧巴成了麻花,看着挺有艺术范,实则疼痛难忍,娘家已经渐行渐远,有些人和事,就算放不下,也没用了,陌生的地方,正在熟悉,熟悉的地方,将要变得陌生,心象跳蚤蹦跶。
节外难生横枝,很难做到对立又统一,这样的患得患失生活了差不多七年,在怀孕三次生育三次之后,呱呱坠地的三个小丫头片子够她记忙碌的,喂奶、换褯子、擦屎抹尿,哄孩子睡觉,从早忙到晚,不亦乐夫?她的奶水丰盈,肿胀得如同猪尿泡,既大又白,有时,她顽皮往奶水往孩子脸上泚,地上泚,土墙上泚,泚出一条乳汁弧线,三个女娃照她长,白且嫩,空寂的生命,沿着弧形,走出了力度,生命既长又短,在忙碌里,很少想我,我若隐若现在她生命里,成了一种元素符号,不被淡望,也很少想起,直到七年之后,生活之笔,把我们描得面目全非,她才又一次鼓起勇气来找我,原来张志彬在滨江犯了事,要秋后问斩,我那时却和郝慧打得火热,大有谈婚论嫁的可能,一切都脱离了预定的轨迹,有的跑偏,有的则南辕北辙,走向了对立。
1983年春天,发生了许多事,有些事虎头蛇尾,不了了之,有些事才刚刚开始,它的故事很长,也很曲折,它的结尾部分却要在一二十之后才显现,但更多的是:结局很快出现,并隐没在普通人的预料结果里,经验就在记忆的深井,一只小吊桶,可以汲取一生。
春风十里不如你,不如你深刻,不如你固执,更不如你想当然。
陈家岩是话不多、且肚子里有存货的32岁老男人,以前宣传队吃香时,喜欢贾一茜,很快发现张金梁后来居上,联合了贾云龙,撬走了声名狼藉的叶志军,人家就理所当然、也是名正言顺娶了贾一茜,随着婚姻落定,张金梁开始在仕途上发迹,先是剪除叶志军有功,一多半来自贾云龙的奖励,后来算是自己能耐,曾经在乡镇一级临时土管所工作过一段时间,再后来,就从青年书记位置上,越过数人,几乎一夜之间,取代了贾云龙,干部要知识化、年轻化,1983年春上,张金梁乘着这股东风,扶摇直上,刚干二年的贾云龙被无端撸了,却要给他安个副书记,排名在李金亮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