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咋这么轴呢,上面是三令五申强调: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好!你已经有两个了,咋还不满足呢?都说养儿防百老,我看也无须,以你小木匠的手艺,钱是很容易积攒起来的!”
“四,此言谬矣!你给记住:存钱不如存人!是,我是有两个女儿,可她们终究不能顶天立地!”
“那好!你知道三胎罚多少?我可以替你包着裹着,我通知你得躲!整整五千!这次你能给多少?”
“一千块钱!”
“太小了,我交代不过去!怎么也得三千!”
“三千我没有!”
“我只有一千!”
“不行,再凑点儿,借点儿,至少一千五,否则免谈,要不就扒屋!”
“你狗日咋比你大还狠呢!我这屋你扒了,我一家四口住你家去?”
“这可不归我管,要不你找罗则广主任?李书记调公社,也就是乡多种经营上,新上来的贺林书记,你找他面谈,要我说呀,让吴道莲去引个产,一了百了!”
“你咋还给我出上馊主意了,要么认打,要么认罚,两头不沾一头,这事你说怎么办?”
“四儿,这样吧,我认罚,晚上来拿钱!”
“作数!”
从贾令才出来,艳阳高照,他把烟吸透吐掉,掏出计生名单,看一眼,就去贾令林家,贾令林有过一个儿子,这小子老是和他打游击,贾令林那时也就比李红旗大几岁,干瘦干瘦的,他的媳妇不是本县人,是外县的,长得得白漂,比起嵇秀铃来,差不了多少,她刘彩凤,一想到这个外县女人,嘴里生出水来,像一盘油腻腻的菜,想吃一口,他最初认为这只是一种幻想,也没想着把它变成真的,后来随着计划生育深入人心,加上一些事的演义,搓吧搓吧,就成了真的了,队长这鸟官,就像螃蟹壳里蟹黄,只要吸咂上一口,就终生难忘,王红虽好,但离得远且又老了,刘彩凤是近水楼台必须先得月,贾令林为了挣钱,就一直在外面飘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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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人家堂屋,打个眼罩,“哟呵,够齐全的,两口子都在,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计划办名单上有你们?办法只有两个:要么引产,要么交罚款!别无他路,这都要生了还跑呀?这不有那么句话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给支个招呗!我说你们也是:你要说贾令才两口子,躲躲闪闪有情可原,没有儿子,你说你们也跟着起哄,这叫什么事?”
“四,要生三胎罚多少?”
“四千,少一分不行!我劝你们还是去引了吧?你说说这四千块钱,得多厚一沓大团结?”李红旗得意比划着,“我是为你们好!你们都有了儿子,还这么折腾?我就一个闺女,我就不折腾,要论挣钱,贾令林不行吧?那至少在我旁边,我比他要年轻得多吗?你看他每次回来,就跟个小老头似的,他干的营生,实在不怎么样,我不敢苟同,我估计就是汗干钱了,为什么不出去打破烂呢?你知道嘛,这里面鸡叨豆(方言:巧)太多了,方法不对,生活遭罪,泥瓦工虽好找事,这里头没啥额外油水,一天到晚砍砖,累得贼死,你几时见过小工发过财?不瞒你说:有次我们在收的鞋里,一次掏出六千块钱,想想吧,这够砍多久的砖?这种不养老不养小的工作,换作是我,我是绝对不干的,你光勤劳是没有用,你得看能不能挣下钱,我估计一天下来,你家贾令林能累个半死,晚上床上那点儿事都不行了!嫂子,我说得是不是实情?”李红旗用铁一般的事实,教育着刘彩凤,人到中年,生活上的各种累,已经淋漓尽致体验透了,不用人说,一腔辛酸,经人一叙,马上落泪,李红旗这小子,以己之轻松,拎人之沉重,这是典型的放血,没有比这活生生对比,更能的撼动人心。
“四,你说贾令林能不能也和你一样打破烂?”
“能是能,恐怕生搬硬套也不行,乍吃馒头三口生,这一行,说难不难,首先你得有充裕的资金,二一个你得懂得六行八道,也就是每种货什么行情,还得会玩些把戏,看客下菜,这里头学问可就深了,什么人可以码他的秤,什么可以算瞎眼账,你比如背乘法口诀:三五一十,他一听好像对,其实是错的,账要往错里算,你才挣得钱,这错就少,你不能算翻盆了,自己码自己,也就是人们说的:弯一百弯,得往外弯,不能往里弯,遇到刺头,你要有实俱实,这种人会鸡蛋里挑骨头,一旦发现你玩他秤,你就栽了,他会到处乱讲,这考你识人术,懂了吗?你以为人人都能做生意?轮船载万吨,耕地就是不如牛不是?扯得有些远噢?腆着个大肚子,是准备溜还是准备给钱?”
“溜是不打算溜了,是打算给钱的,只是这钱的数额上……”刘彩凤面有难色。
“你们是打算……生下来?有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刘彩凤,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墙上标语看了没有?这是一项基本国策嘞,你难为我能的撼动?”
“行行有弊,弊弊有私,这不是有四弟你在这里头吗?咱商量商量呗?”女人放起嗲来,那叫一个妩媚,像彩蝶一样,飞出新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