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熟悉的朴刀,过往的记忆一幕一幕地涌上韩虎臣的心头。直至今日,他仍然忘不了被崔京桧坑害的兄弟们的面容,仍忘不了那群腐儒嚣张跋扈的嘴脸,仍忘不了那三生破城时心中的悲切。
当年他和国师的争辩,直到今天也没有得出一个答案来。过去他一直对此有些耿耿于怀,但今天他却有些释怀了——因为马上他就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想法了。
国师作为大乾仅此一位的麒麟袍天师、大乘陆仙强者、当代天师府大天师,本就高高在上,睥睨众生。
他的看法终究是偏颇的,他在用上位者的角度,审视揣摩底层百姓的想法。
他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人民。
可韩虎臣他亲眼见过病民为了活下去不惜加入邪教,仅为了痊愈;见过老人为了长生,甘愿作邪徒的试药人;见过将士临终前,哀叹自己若能再强一些就好了的眼神……
他见过太多太多在修炼的门口苦苦哀求却一无所得的人了,见过太多太多苦于“修”字的人了……
他要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人人如龙的世界,是能够创造的,一个所有人都有修为的世界,也能是和平的。
试想一下,九州人口近三十万万,若三十万万人皆有修为在身,九州该强大到一种怎么样的境界啊?
到时候再也不会有什么邪修祸乱九州,再也不会有什么妖兽骚扰边境,穷荒邪魔也不敢南下……
小主,
也再也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士卒死在战场之上,也再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孤儿寡女,更不会有那么多不平事……
世有不平事,人可自度之!
九州,将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大同世界!
一想到这儿,即使韩虎臣面对将要背负的千古罪人的骂名,他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将军?”
听到突如其来的暗笑,石伟云有些忐忑地看向了他。在石伟云的记忆中,将军已经很久没有开怀大笑过了,但这几日,他越发频繁地笑,让他有些担忧,更有些害怕。
“我没事。金鳞与铁鳍集结得如何了?”
“回禀将军,金鳞军全军八千人,已于城北集结完毕;铁鳍营四千也在城西集结。”
“城南如何?”
“杀天骄、苏檀儿、祸尽、雷砌、太熙通宝、元寿通宝六人已准备就绪,只等你一声令下。”
“好!”
韩虎臣点了点头,随后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的一颗夜明珠,珠大如拳,在昏暗的房间内替代了烛火,照亮了各个角落。一丝灵力注入夜明珠内部,一阵细微的龙吟响起,在那发光的球体内,出现了一道褐色的龙型纹路。
沧桑而又坚韧的声音响起,如牛似虎,震慑心灵:“准备好了?”
“一切就绪,金鳌岛方面,就劳烦尊驾了。徐州海权能否回归东海,就看这一次了。”
“哼……”
声灭,光熄。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应声破碎,只留下一地齑粉,随风而去。
韩虎臣没有再言,取过两方大印。一方为东海督尉武印,在这一块小小的虎符边上,东海太守印在静置中,散发出淡淡荧光。
随着他的大手将两方大印覆盖,牢牢抓在手中,两大虚影也在督尉府上方浮现。一曰“受封大乾庇统东海”,一曰“武守东疆兵统东海”。
同一时间,三个方向的纳灵玄岩铸成的城墙突然开始震颤。
本就三丈之巨的黑色城墙,开始逐步拔高:三丈、六丈、九丈……终是到了十二丈的高度才缓缓停息。凑巧看见这一幕的居民心中的震撼与恐慌还没有消散,下一刻新的异变就开始了:
围绕三方的城墙开始向着四个角落聚拢,四座高塔拔地而起,如四个漆黑的巨人,凝视着同样漆黑的东海城。随后高塔伸出“手臂”,数不清的手臂如树枝般排列在两侧,两两相望,一一对应。
滋——
紫色的电光划过夜的漆黑,电流交错、互通,如渔网、似囚笼,将整个东海城包裹,四方左右,上天入地,再无出路。
这积累百年,由无数阵法、锻造名家奉献终身的护城巨阵,第一次展露了真颜。
四方紫霄御海大阵!启!
随着它的开启,东海城失去了一切向外的通道,如海中孤岛,无援无助。
也就在阵法启动的同时,韩虎臣轻装出门,立于院中,沉默不语。石伟云取过朴刀,紧跟其后,亦步亦趋。
看着被电枝纵横的天空,看着亮如白昼的黑夜,听着陆续响起的推门、交谈的声响,韩虎接过并臣高举朴刀,雄浑的声音响彻整个东海,至此这座城市再也没有一人安眠。
“屠城!血祭!”
由战场磨砺而来的磅礴灵力直冲霄汉,一盏猩红的灯塔宛如一支响箭,宣告了一切的开始。
嗜血、暴虐的灵力自城北与城西迸发,冲天的血光遮掩了电光的耀眼,似人的怒吼也在同一时间响起。
混杂的灵力在城南暴涨,五个渺小的身影,或享受、或嘶吼、或发泄、或无奈……冲向了都市。
一声龙吟,一声浪拍,东方的天空出现两轮深红的月,与正空的圆月遥相呼应。咸涩的暴雨随着双月的出现,落在了东海的每一个角落。为这座城市,诠释了风雨飘摇。
不悲不喜,无情无义。月黑风高,杀人无数。
《仲平纪事·东海志》载:九州域大乾历靖安三十年夏六月三十,东海之乱骤起。六煞祸,荼毒至此。
平仲公批:六煞已祸九州,痴臣再乱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