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含玉倒是真有几分骨气,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转世身,纵使身死道消亦然无悔。
李且来只听陈含玉颇为不屑地讥笑道:“李老所来就为这事?”
李且来竟然点头附和,好像也认同此事的确不足道哉。
陈含玉又笑问道:“李老这是刚从北地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回皇宫了?”
李且来依旧点头。
陈含玉便玩味说道:“要说这斩铁楼狐假虎威久了,我竟也将您老当成了它的台柱子,此刻倒是有些羞赧,不知那一份和盘托出的落魄法有没有送错地方?”
李且来停下脚步,只是看着陈含玉巧舌如簧,后者则是一脸坦然。
李且来沉声道:“你这话不讨乖。”
人之将死,对于陈含玉的反复试探,他已经极力忍耐了。
陈含玉云淡风轻道:“不讨嫌就好。”
李且来勾唇一笑,老脸上没多少褶子,“胆子不小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陈含玉点头,“知道,李老是敞亮人,想必也知道我只是在商言商。”
李且来没有考量许久,只是说道:“如此倒也简单……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
“李老但说无妨。”陈含玉脚步不停,甚至都没有转头侧目。
李且来轻声问道:“早些的时候,怎么不帮帮何肆?可不是斥责你见死不救,你当然可以隔岸观火,可你既然都选择走这条路了,就算当做投石问路也不是一招毫无意义的昏棋吧?”
陈含玉没有丝毫犹豫,轻笑道:“原因其实简单,一是单纯就的怕,虽说是同样的敌人,但还得要看盟友,不说叫李老如何站位,我只是趋炎附势做小人行径就好,凭您这样的实力境界,说是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也不为过,在你身后,我能安心。”
陈含玉顿了顿,勾唇一笑,带着些许轻蔑道:“其二就简单了,就是何肆这个人啊——竖子不足与谋!”
李且来点了点头,“此言不虚。”
陈含玉附和笑道:“嗨,说他作甚,晦气,李老一言九鼎,我也君无戏言,咱们才是一路人……”
李且来淡然反驳道:“是何肆叫我来找你的,我虽然也看不上他的性子,的确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但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些长进的,脑子不昏。”
陈含玉暗中腹诽,那我倒是要谢谢他的‘祸水东引’了,旋即笑道:“脑子不昏?呵呵,李老还不知道他现在疯了吧?”
李且来面色如常,何肆疯不疯,和他确无瓜葛。
陈含玉刚要再说什么,却听李且来毫无征兆地问道:“史烬的死,和你有关?”
陈含玉闻言微微错愕,这种看似就在眼前之事,其实对于不算日理万机的他来说,也算陈芝麻烂谷子了,再问何益?
个人心里有个人的答案,管你是谨对和敷衍都没有意义。
陈含玉停步不前,故作沉吟,片刻后只是略带沉重道:“永年是我伴当,虽不是大小长在一起的,却也情同手足了 ……”
李且来还是点头,心不诚,那就没必要再谈什么了。
他说的一事不明,其实就是此事。
不管陈含玉如何巧言令色,认或不认,他都有自己的想法判断。
果真还是高看了他一眼,也是蝇营狗苟之人,当了婊子还立牌坊。
既想矢口否认将自己摘的干净,又是明知躲不掉,便道貌岸然地揽下了罪责,想得真美啊,那个李永年,也是悲哀。
李且来转身,直接离去。
陈含玉看着他的背影,数次拧眉释眉,还是不免出口挽留。
李且来脚步不停,只是将陈含玉先前的话如数奉还,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竖子不足与谋……”
陈含玉没能留住李且来,一言不发,转身进了武英殿,坐上御座,唤了声庾元童。
庾元童的身影瞬间出现。
陈含玉面色阴冷问道:“何肆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还疯着呢?”
庾元童只点头。
陈含玉扫了一眼算盘子一般拨拨动动庾元童,压下心中郁气,问道:“他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庾元童想了想,却无异常,只得如实道:“他常去临昌县一处私塾听一位夫子讲课。”
陈含玉勃然大怒,忽然掀翻了身前桌案。
然后庾元童只听陈含玉气笑道:“没想到这死了妈的玩意儿,还真有闲心……”
庾元童一言不发,只是心想若是师父还在这里,一定会申饬陈含玉“敏于事而慎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