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虽然面容仍然凶狠,但掩盖不住的皱纹和发红的眼眶昭示着自己的年纪。这种凶狠不似年轻人毫无顾忌的狂放,更接近一种装出来的,色厉内荏的感觉。
自己也许真的老了。
这个念头一旦诞生,便再难收回去。今早谢格的死讯更是给了光头当头一棒,他表面上赞同千城的说法,实际上早已动了退隐之心。只等三年后,组织内部局势彻底稳定,自己便带着钱财隐退,再不过问这些打打杀杀的事。那时候自己会给千城一个交代,不论是他还想在组织里打拼,还是和自已一样隐退,自己都会给予他支持,算是为这么多年来的情谊做一个了结。
“呼……”
他长舒一口气,正要离开时,一个陌生的男人走到离门口最近的洗手台洗手。
那人的样貌明明让光头感到十分陌生,光头却忍不住侧目观察那人的样貌。他相貌平和,五官端正,并无特殊之处。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他心中萌发,他脚步轻移,目光在那人的身上流转,却始终不清楚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不会是个便衣吧。
光头年轻时被不少便衣盯上过,慢慢培养出了一种直觉,能从人群中分辨出便衣警察的存在。这种直觉时准时不准,大概只有六成的成功率,但还是帮了光头不少,助他规避了不少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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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似乎只是进来洗个手,洗完手后他便朝着厕所门口走去。光头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快步跟上,拦在他面前。
一般来说,年轻的便衣被目标叫住之后都会有轻微的惊慌,和掩饰惊慌的动作。就算是有经验的便衣,在对上光头这样魁梧凶悍的人时,也会有些许情绪波动。
但随着那人缓缓抬头,对上光头透着凶光的双眼,眼中并未流露丝毫的胆怯或是心虚。光头言辞一滞,以为是自己多心,刚要放行时。
一道寒光在光头的晃神中刺出,穿透他的腹部。
万籁俱静,只余飙血的声音在空中飘散。光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腹部,一把利刃插在那里,汩汩鲜血从伤口中流出。这一刀如此的快,快到连光头自己都还未意识到疼痛。
在一瞬之后,痛楚如怒潮般袭来。但光头不愧是在道上混了三十年的老江湖,在痛苦中,他依然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他一拳打向向自己出刀的人,面对迎面而来的一拳,那人出奇的镇定,他拧动刀柄,刀刃向上一挑,在光头的腹部上划出一个十字后后退一步,不偏不倚正好躲过一拳。
光头一手捂着伤口,使自己在短时间内不会因失血过多倒下。他踉踉跄跄地离开厕所,一面又高声呼喊,冲入人群最多的地方,借众人掩盖身形。
但不知为何,那人并没有追击。他只是静静看着光头拼命地逃离的样子,接着隐没进黑暗之中。
“人……来人啊。”
光头大声呼喊着,无奈他的声音被巨大的音响声盖过。在他撞过好几个人,在地上留下明显的血迹后,人群中才有人惊呼,尖叫。好在在场的都是他的人,几个眼疾手快的手下很快冲到他面前将他扶起来。
“千……千城,把千城叫过来。”光头痛得已经神志不清,但还记得呼唤这个他最信任的人。
千城接到消息,两手粗暴地分开挡在他面前的人群,一个箭步跨到光头面前,看见他伤成这样,千城没说什么多余的话,他一手扛起光头,一手招呼几个手下围住他们防止凶手伤人。他简单地浏览一圈四周,没有看到可疑之人的身影,料想那人早已离开,不易被发现,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将光头送去医院。
他也顾不得什么,在众目睽睽下取出手枪,叮嘱光头不要睡着,紧压出伤口,在众人的掩护下从夜店的紧急通道中闯出。
光头被千城背在背上,后者的体型远不如前者魁梧,在如今这种危急时刻,却显得分外可靠。
灯红酒绿的场景在光头逐渐弥散的眼前划过,眼前的场景慢慢破碎,光怪陆离的碎片在痛苦中脱去外壳,露出血红的本质。那红,是燃烧着的火苗的红。眼前不再是自己寻欢作乐的夜店,而是一座火宅。
他想起了去年自己受邀去一座禅宗名山参拜时,一个高僧讲解过的一段经文:“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常有生老病死忧患,如是等火,炽然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