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漏洞!他们早已经找凉快地方睡午觉了!听我的,别去遭罪!”
“不行!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哪有什么一万,人在榨油,一个个累得象狗,他们看不见呀?虚张声势的!”
年轻人的执拗,别人没有办法。
“要上火焰山自己去,别拉上我,我可没有铁扇公主的芭蕉扇!说到底还是嫩呀,缺乏历练,叫什么真?”
张金梁还是轻轻走到贾一茜身后,“哟,你割得好快哟!”
贾一茜抬起头,直一下腰,就又弯下腰,“咕哧咕哧”镰刀闪着寒光,一丛丛麦子倒在地上,“我们哪能跟你们干部比,就算麦子掉头了,你们也不会伸一下手,下到地里也是勉为其难,你还是到树荫下去吧,你看人家李队长,屁股坐地上,起了老茧,你咋这样不会享福呢?你下来做甚?”
“看看你呗!”心中小鹿在撞怀。
“胡说!我有啥子好看的?”
“你想不想到宣传队去?”他突然问一句。
“想又能怎地?三夏大忙,他们不也支农来了?”
“你要想来,我帮你!”
“我不要你帮!”
“你就这么拒人千里之外?梁书记说了:水稻栽插完毕,宣传队重整齐鼓,大力宣传: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你没见着大队部周边墙上写满了墙字?这次力度之大,范围之广,是前所未有的,上面也在总结过去三年经验教训,总之,盛况空前,宣传队不比在生产队劳动挣的工分少!如果你愿意来,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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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吧!”这既是默许又是向往。
把人放在热锅上煎熬,麦口麦口,的确是道催命的关口,但和饥饿相比,它的确又不算什么了,人把自己当牲口使,嗓子被初夏的风撩拨得冒烟,整个人被晒成炭头,咕咚咕咚,凉水在喉咙里欢快而下,它急急如蛇,去拯救那些濒临死亡边沿的生命,一个人喝下五碗水,愣是没有尿,顶着狂野的风,踩着烈日的毒,就那样不死不休,麦浪象浩瀚的海洋,人撒进去,就象一粒沙子丢进大海,一脸的麦灰,把人弄得蓬头垢面,馊臭的汗味熏人,在人的胸前脊背上,画出蘑菇云一样深浅不同的地图,象盐碱一样扎眼,男人们更是不易,如果稍不留神,装好的车就会散落一地,麦草干时可以点火,女人边割边捆,她们象影视剧的侠客,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汗水经常模糊视线,天下农民一茬人,在机械化耕作远远没有到来的1964年,就这样如同蚂蚁搬泰山一样,在广袤的大地上,辛苦劳作者,那些翻滚的日子,让多少人在死去活来中煎熬,一到休息时,全员无一例外,全直接躺在地上,四仰八叉而睡,劳动在他们脸上留下岁月的刻痕,无论雪化膏怎样拯救,都无法复原,李宜忠目光躲躲闪闪,他也会羞愧难当?只是当时,过了场景,他依然贪婪自私,多余的公粮,被他无情地卖掉,用来支撑他的过度消费,上面来的化肥籽种棉籽饼,他一样变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象他这样的蛀虫,在当时的基层社会,成为一种现象,队长就是生产队的皇帝,掌握着一茬人的命运,如果不听使唤,扣工分是常态,掐断你的伙食,是它的升级版,所以许多人,许多年轻的女人,沦为队长手下羔羊,任他宰割,他高高在上,可以不劳动,但可以掌握你的生命构成部分主要内容,所以后来人们已经屈服,学会了逆来顺受,要不然,就会吃更多的亏,没有本事的女人,包括大姑娘小媳妇,但凡有几分姿色,如果不从,就倍受煎熬,我们应该反思那个社会,控诉和谴责那些为非作歹的人。现在他们已经被深埋泥土中,骨子生了黄锈,但他们造的孽,不应被忘记。
可现在这些人当中许多人已经死去,且不能掘坟鞭尸,我们没有那么狠毒,到了2019年前后,我们那里大部分土地演变成工厂,我参与其中一部分人的起坟工作,我当时也只能在李宜忠坟上,跺几下脚,他早已经锈成一堆白骨,这脚踩在棉花上,还滑你一脚,让你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