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啥?我家芳芳奶孩子,还特意到有风口的地方去奶孩子,迎风肯长,事就是这么个事,明天上工去!”这时,他看见李精妙进来,老家伙脾气倔,手里有铣,弄不好,就能来一下,所以灰溜溜走了,这叫鬼怕恶人,“二老爹,我找李会计,他不在家!”这个借口,象屁不如屁。
“他来作甚?”望着李宜忠的背影,李精妙丢下铣,“少理他,这种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来通知我明天上工!”
“放屁!还差五六天,不坐足月子,要落下病根的,别听他的,有我呢!他还不敢张狂!你去奶孩子,这孩子食量大,一天总要哭好几遍,明天逢集,我去麻子那儿割点肉,你能亏自己,不能亏孩子,要不然,长大了也没好身体!”应当说,我祖父有先见之明,我父亲的性情羸弱,他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的身体一直很好,或许与幼时祖父的宠爱,有着直接的关系,祖父在上,你在那边是否安好?我在写这本书时,双掌合实于胸前,替你祈福:天堂有路,地狱无门,你我终有相见的那一天!天堂是理想,地狱是归处,生于土,还于土,这是人的悲哀,更是人的宿命,无人可以逃脱。
李建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很快就发现:他的借力打力的方法是何等的愚蠢,李宜忠是狗肚子里盛不下四两油,还是另有目的,他一见到林兰香就把一切告诉了她,并且大言不惭从怀里掏出那只他珍藏了多年的鞋子和手帕,岁月真的无痕,不知什么时候,招惹了虫子,把鞋面那朵曾经代表着扬溢的青春的绣出来的花,咬得面目全非,已经认不出当初的样子,手帕被凿出大大小小几十个洞,那一刻,他尴尬地说不出话来。虫和老鼠那些年,和人一样饿。
“你们家老三忒不是东西,他让我不惜一切手段降服你,我可不知道你家建木爷不在家,是你们家老三告诉我的,他哪儿去了?去多久?”李宜忠终于不用忌惮李建玉了,这是午后别人还在地里干活,他一个人溜达到这个家里,“你看看,我对你是何等地痴心?还记得几年前的事吗?这是你在小鬼庙留下的,何等地弥足珍贵?我可是一直收着,这是你曾经对我的承诺,是不是到了该兑现的时候了?你想想?这些年如果没有我罩着,就你家二大爷能够安然无恙吗?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我昨天让你今天去工,你咋不去呢?你就不怕我倒扒皮扣你们家工分?你家建木爷就是个榆木疙瘩,他哪里懂得男女风情?你教的吧?效果还不错,捣鼓出这么个可爱的肉疙瘩?让人怜惜,让人爱!”他居然凑近了我妈,用那双粗糙的手,抚摸着我的脑袋,“嗯,象大爷,不象二爷,还是个小老扁嘞,你不会给二大爷戴顶绿帽子吧?”他吸吸鼻子,闭上眼,“奶香味,真的香,醉人呢,比酒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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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家里除了我和母亲,没有旁人,要求救不太可能,邻家隔着低矮院,一目了然,没人,这倒如何是好?我母亲六神无主。
“从了我吧,你不吃亏!”
当时我的小脚奶奶沈氏,还在三木集上乱悠,只有离我家一墙之隔的李精树或许还在矮墙里的一棵槐树下,哄着小普玩耍,就算他有此心护着我母亲,也无缚鸡之力,更何况,他是踮着脚要看我家笑话,那时候的我,啥啥分不清,不懂得世道苍桑,人心险恶,我只会哭闹,只要吃饱、喝足,躺舒服了,一切万事大吉,那家伙拨我脸,我居然不懂横眉冷对,其实那时的我,只是会哭会闹的肉疙瘩。
泪水已经滴落下来,我母亲实在是不懂得如何应对这匹饿狼。
“别介,大白天的,我不会霸王硬上弓,我不是畜生,我要你心甘情愿尾随我,懂了吗?我怎么知道你家没有人?想想吧,就明白了,我这个人要说歹毒,就那么一点点,就是爱那个!你看看这个庄子上的人,有几个不随我的?不随我她能有好果子吃吗?”这是一张恬不知耻的脸,“其实我不缺女人,有些人想巴结我,还巴结不上嘞?你知道为啥?”
我母亲摇摇头。
“猫是舔,人是脸,没有这张表情丰富的脸,其他都是白瞎,其实下头都差不多,就在脸上有了分别!不是我跟你吹,这庄子上大姑娘小媳妇十之八九都被我……我为啥子对你情有独钟,你这张脸盘子不错!”李宜忠居然伸出手来,捏捏我母亲的脸,“从扫盐碱那会儿,你就欠我的,换了旁人,我早催债了,为何我没有?不是我不想,而是我相信你是个非常自觉的,其实那肉中宍,又肏不勚,多一次少一次,没关系,你何必执扭于此,我想:你家二大爷也不会在乎这事,是不是?”
我母亲泪水已经如断了线的珍珠。
“你不要以为三瘸子是什么好人,他和我一样,也想那点儿东西,只是碍于柳氏和你家二爹,如果不是有这层山隔着,他早扑上去了,他之所以借故打你,是你在方面没有满足他,否则他也不会打你,好女不吃眼前亏,你又何必执此一念?他啃不动你,就让我啃,他这是借刀杀人呀,我虽是他眼中那把刀,可不是什么人都随便杀的!周蔓枝这么牛的人,还不是束手就擒,刘长根搞不定她,那是他没本事,蛋让人踢了,还让人羞辱一番,你叫她对我试试?这年月,能活着最重要,六二年、六三年,饿死多少人?多少人脱了裤子求我,只要二斤粮食,我是个随便的人吗?我能拿集体粮食做这种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事?那我不成了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