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黑暗里的人,又怎么会不向往光明呢?
只是他前方已经有了一轮太阳,双日怎么可能共存?他没看错,她果然是他家主上一生的克星,一生的劫数。
与她生同衾死同穴,是主上一直以来的愿望。
主上放心,哥舒一定替主上达成这个心愿。
“砰——”
棺盖闭合。灵位前烛火摇曳,在他脸上明灭不定。
……
三月二十七,羌山始见花,哥舒被封为大将军,同年十二月,封为太师。
宇文护去后势力一大半掌握在哥舒手中。
宇文毓收拢部分权力,加上般若留给他的东西,与哥舒势均力敌,在朝堂上达到了一个奇妙的平衡。
小主,
两人斗了半辈子,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在国事上却不约而同延续着同一个人的理念,朝堂上越来越多寒门子弟,也越来越多人提起一个人。
独孤般若。
时间是最公正的审判官,它会证明一切。
五十年后一场冬天,垂垂老矣的哥舒来到了一座陵墓前,放下了一枝梅花。
当晚,太师哥舒离世。
第二日下朝后,宇文毓一个人站在乾安殿前陛阶上,时光无情的在他脸上刻下痕迹,压弯了他的腰,他用混浊的眼扫过空荡的身侧,又垂眸看向阶下遥远恭敬的人。
般若,你曾问我知道什么是独孤天下吗?
我现在懂了。
————
番外
黄泉浩浩荡荡,两边彼岸花绵延不绝,红花似火,成了幽暗地府唯一鲜亮的景色。
这里也是最靠近人间的地方。
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花开不见叶,见叶不开花,寓意阴阳永不相见。
黄泉上架了一座桥,桥头一个老婆婆在熬汤,给每一个过桥的人送上一碗汤。
“喝了汤,过了桥,望乡台前看一眼,前尘如梦一朝散,好生投胎去吧。”
哭声响成一片,有人哭过后喝了汤过了桥,有人却哭着不肯走。
老婆婆就指着桥下黄泉水,里面无数人挣扎浮沉,有的痛苦,有的悔恨,有的麻木,就算努力往前游了一点,下一刻又被河水推回了河中央,最后只能浑浑噩噩随波起伏,身形都被失去理智的恶鬼啃噬的残破不堪。
“不愿意忘记也可以跳下去,只要能游到对岸如果还记得也不用忘了。”
“也别怪老婆子没提醒你们,前生事前生了,做鬼做人啊,都应该向前看,别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悔之晚矣。”
老婆婆阅尽千帆,看着下面的人摇头,“看看他们,当初也像你们一样哭着喊着不肯走,可现在呢?别说心中执念的人,连自己也忘记了。”
“所以这到底是何苦一场,又值得吗?”
话音还没落,一声声尖叫如海浪一浪接着一浪,排山倒海。
“有人,不对!有鬼,对面有鬼爬上岸了!!”
“真的上岸了!!”
凑热闹是人的天性,做鬼了也没丢掉,一群半透明鬼挨挨挤挤重叠成了一大片黑云,都挤在岸边伸长脖子张望。
老婆婆猛的一惊,连忙走上桥仔细一看。
“是他?!”
那个爬上岸的身影不知道在黄泉里待了多久,已经完全不成人样,连面目也看不清了,只依稀能看出是一个男人,全身只剩下一条还算手臂完整,手腕上系了一条颜色黯淡陈旧的红绳。
他显然还没完全失去理智,也看见了老婆婆,千年未曾说过话的嗓子像报废的机器,一字一顿。
“我,过,过来了。”
我过来了,不用忘记她,可以去找她了。
老婆婆默然,突然身后响起“噗通”一声。
她转头一看,原来又有人跳下去了。
世间最沉重的是执念,所以黄泉永远过不了船。
……
【本次万人赛圆满结束,恭喜宿主取得第一。】
【宿主可许一个心愿。】
“我要回家。”
有一个人在家里等了她好久,她要回家。
……
“滴,滴,滴——”
“病人醒了!820病房的病人醒了,医生——”
般若还没睁开眼,就先闻到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她缓缓睁开眼,大脑像睡了很久一样,钝钝的,一点点聚焦后对上一双碧蓝色的双眼,他笑着,泪一下落了下来。
“般若,你终于回来了。”
她本能的伸手摸向他眼角,手腕上红绳鲜艳夺目。
“不要哭,这么漂亮的眼睛哭了就不漂亮了。”
他握住她的手,双眸湛蓝色如雨后晴空,笑意带出了彩虹。
“嗯,不哭,再不哭了。”
因即是果,果即是因,因果轮回即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