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长空在段明月房中待了许久。
雁安宁徘徊在院子里,望着卧房的窗户。
窗内烛火昏黄,倘若一个无病,一个无伤,本应是有情人相聚的最好时光,但眼下,微弱的烛光却似一只流萤,不知何时会被黑暗吞没。
雁安宁沉默地凝望片刻,扭头走出院子。
灯下,雁长空为段明月掖好被角,双目沉沉注视着她。
段明月眼珠微动,看向他的左手。
雁长空从进屋到现在,左手一直垂在身侧,就连为她掖被子,那只手也未动过。
段明月看着他被绷带绑得严严实实的手臂,眸中泛起一丝担心。
雁长空笑了下。
“受了点儿伤,”他轻声道,“怕吓着你,就不拿伤口给你看了。”
段明月慢慢眨了眨眼,嘴唇动了两下。
她说的是【上药】。
雁长空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认出那两个字,嘴角一扬。
“嗯,我一会儿就去。”
话音未落,他忽然转首。
他将脸别过一旁,望着桌上的烛火,眼眶发热。
他定了定神,哑着嗓子笑了声,待情绪平复,才重新转回头。
他对段明月道:“我受伤也是好事,这下不管谁来找我,我都能拒绝。以后我陪你养病,你陪我养伤。”
段明月温柔地看着他,眼角弯了弯,像是露出一个笑。
雁长空看她几眼,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我去换身衣裳就来陪你。”
他起身来到侧屋,唤小厮送了一套干净衣裳过来,没让他们伺候,抬手关了门。
侧屋里没有点灯,雁长空独自坐在黑暗中,如一尊凝固的泥塑。
他慢慢抬起手,艰难脱下身上的衣裳。
他这趟赶路比雁安宁预料的还要辛苦,身上的伤口大多已经迸开,鲜血浸出绷带,染得里衣血迹斑斑。
他用力一撕,将黏住皮肉的绷带扯下。
他面无表情,仿佛撕裂的皮肉不属于自己,他从衣物堆里拣起外伤的药瓶,将瓶中的金创药倒在伤口上。
有几处伤在背上,他单凭自己上不了药,却不叫人帮忙,随手丢开药瓶,往椅背上一靠,仰起了头。
伤处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智,直到这时,他面上的冷静才露出一丝裂缝。
仿佛堤坝崩塌后倾泄的洪水,所有痛苦席卷而来,撞得他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