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暖阁内依旧是一片死寂,仿佛连呼吸声都成了罪过。
尤其是王鳌,尴尬得无地自容,他羞愤欲绝,只想找个角落躲起来。他甚至……想哭!
王鳌的面庞僵如枯木,沉默了许久,才带着几分尴尬,呐呐自语:“老臣……老臣……惭愧至极!”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沉默。
在这暖阁之中,君臣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慰藉这颗受伤的心灵。然而,王鳌的失落,却如同夜空中的一颗流星,照亮了在座每一个人的心。
弘治皇帝轻轻摇头,苦涩地笑了笑,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弘治十二年,会试放榜,竟成了一桩史无前例的尴尬事。那些金榜题名的学子,没有一个敢欢天喜地地放炮竹庆祝,连报喜的百姓也跟着遭遇了冷遇。敲锣打鼓来到哪家府邸,大门紧闭,喜钱?抱歉,人家不要!为何?只因成绩太差,排名七十多名,简直是家门之辱,哪里有半点喜气?如今大家都在闭门思过,哪里还有心情敲锣打鼓宣扬自己的荣耀?这种自讨没趣的举动,岂不是让人笑话?所以……就此作罢。
那些报喜的百姓,一路咒骂着,再没有了往日的喧嚣,更别提喜钱了。如今,能随份子给那些金榜题名的学子道一声“节哀”已属不易。
读书人最讲究脸面,最看重名声。如今,任何一丁点的张扬都可能引发质疑。他们依靠四书五经追求功名,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做到品行无瑕,道德至上。即便内心狂喜,即便成了贡士,有了殿试的机会,成为了未来的官老爷,此刻的高兴,也得深深埋藏在心底,夹着尾巴低调做人。
…………
王家。
右春坊右谕德王华,此刻心情如同春日暖阳,榜文已颁,儿子王守仁名列第四,虽有一丝遗憾,因他本为状元出身,现于翰林院任侍讲学士,兼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
按理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他这个状元之子,至少也该中个会元。然而,这又何妨?这已是值得庆祝的大喜之事。
今日,王华特地请假,未去詹事府当值。毕竟,在那里值班,对他而言并无多大意义。他的职责是辅佐杨廷和,教导太子殿下,但遗憾的是,太子殿下对学业并无半点心绪。
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与杨廷和截然不同。杨廷和为太子不读四书五经而忧心忡忡,而王华的儿子王守仁,却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才”。
“少爷回来了,回来了!”
外头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王华正襟危坐在厅中,片刻之后,一个二十八岁的青年人缓步踏入厅堂,见到王华,便恭恭敬敬地跪下:“见过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