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进宝就着膝盖着地向她挪近一些,膝盖骨扣在地上,发出声响,俞进宝浑然不觉疼痛,只将自己满是泪水的脸送到无一的面前。
泪痕遍布、却隐忍倔强。
无一看着俞进宝,仿佛在看十六年前的自己。
都说佛祖怜悯苍生,可这人间依旧悲苦。仇恨、痴怨、嗔念,从未消减。
天色终于是彻底暗了下来,无一点上了蜡烛,蜡烛的火苗跳动,映着她的脸添了许多沟壑。哪怕是过了十几年,旧事重提。哪怕过了十六年,翻涌的恨意仍旧使她面目狰狞。
俞进宝说明了来意,她们有同样的仇人,俞进宝想要借用她女儿的身份,接近那个人,报复那个人。
无一尽量不去看还跪在地上的俞进宝,只是摇摇头:“不行。”
俞进宝着急地追问原因。
无一师太没有回答,扔下一句“施主早些休息,贫尼的晚课迟了”,抬脚便向外走。
俞进宝不死心地喊出一句:“师太当真放下了吗?”
无一的脚步没有停顿,走得越发匆忙。
俞进宝并不灰心,她本没有指望无一师太立即答应她所求。那是一道陈年旧疤,常伴古佛十余载,那伤口怕都未曾痊愈,只是借佛祖一丝怜爱,有个绝尘断念之所,逃避那噩梦的伤痛。俞进宝可以从无一师太躲闪的目光里看出,无一师太不敢面对她。或许是她不敢旧事重提、亦或是不忍俞进宝走上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伴着香烛的气息,俞进宝这一夜睡得极好。自从随华仲盈日夜赶路,许久未得如此好眠。只是山里夜间骤凉,又下起了小雨,一夜过后,俞进宝竟烧了起来。
主持师太略懂医术,便让俞进宝在庵内养病。
给俞进宝送药送饭的师太换了一个又一个,只有无一一直不曾出现过。
“师太,你说我若死在这里,纵使我父兄整日听经沐香,他们真的能安息吗?”
灯影幢幢,门外的身影停了许久,终究推门进了屋。
“山里寒凉露重,姑娘偶感风寒,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