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悄然之间皱起了眉头,觉得陈澜钰办事不太靠谱,就算宁不归真的不在锐士营驻地,难道他就不能想点法子?
也有人虽然安定少许,却依旧难掩忧色,便如右相许佐和御史大夫姚崇。
许太后神色镇定地观察着百官的反应,心里对李适之的预判颇为佩服,陆沉这些年立下的功劳确实给他塑就一身金光,如果冒然对其动手的话,恐怕这座朝堂就散了。
视线偏移,她状若无意地扫过站在最前面的三位武勋。
萧望之不必多言,厉天润的身体明显很虚弱,却依然坚持着参与这场大朝会,显然是要为陆沉撑腰。
这就是许太后听从李适之劝说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单单对付一个陆沉就已经很吃力,如果不让绝大多数人信服,难道要一次杀死三名国公?而且萧厉二人还是如今大齐边军的奠基人。
若真是那样做了,江北二十余万边军肯定会集体暴动。
按下心中的不悦,许太后淡淡道:“哀家知道了。列位卿家,哀家也有一件事要告知伱们,沈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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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在!”
殿内右侧角落里,织经司提点沈毅朗声应下。
许太后道:“将你查证的线索告知朝中公卿。”
“臣遵旨!”
沈毅语调铿锵,随即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将苏云青与陆沉暗中勾结、织经司情报大量泄漏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当然他不会在这个场合愚蠢地说明陆沉还有一个织经司干办的身份,至于秦正给陆沉的提举玉牌早就被他抛之脑后。
“如今苏云青已经被关押在织经司监牢,但他面对无数铁证,依然拒不承认与秦国公内外勾连。”
沈毅躬身一礼,愧然道:“臣办事不利,请太后降罪!”
“卿能及时发现苏云青这等奸贼,已经于国有功,哀家又怎会怪罪你呢?”
许太后略作嘉勉,遂看向武勋那边说道:“秦国公,你又作何解释?”
百官循声望去。
这一次连原本坚信陆沉无辜的朝臣都开始动摇。姑且不说宁不归的问题,实权武勋暗中勾结织经司提举,光是这一条就能定下陆沉的谋逆大罪,完全不需要确定他是否真的有过弑君的举动,毕竟这是朝廷铁律。
陆沉轻咳一声,淡淡道:“太后容禀,五六年前,臣与当时还是淮州检校的苏提举有过数面之缘,但也仅此而已。关于沈提点的指控,臣觉得漏洞百出。首先,臣与苏提举并无私交,其次,当初京察是由李尚书主持,一应官员任免与旁人无关。敢问沈提点,你方才所说那四十余名京官的问题是本公派人揭发,由此得出本公与苏提举勾连的结论,敢问你亲眼看到本公派人这么做了?”
沈毅皱起眉头,却没有出声驳斥。
许太后主动接过话头,冷声道:“哀家知道秦国公不光擅于带兵打仗,口才急智更是一流。今日哀家便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开你的真面目,让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所谓忠心耿耿的秦国公这些年究竟做过什么事!”
群臣震惊。
许太后当众说出这番话无异于撕破面皮,接下来要么她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陆沉是弑君真凶,要么就必须以强硬的手段镇压陆沉。
无论哪一种都注定今日无法善罢甘休。
听到许太后这番话,陆沉却不为所动,保持着所有人都难以想象的冷静,朗声道:“如果太后要加罪于臣,其实大可不必这么麻烦。不过大齐百七十年来一直遵循一个道理,不能不教而诛,可见太后确实牢记祖训。既然如此,臣愿意聆听详细。”
许太后冷哼一声,凤眉微扬:“带苑玉吉入殿!”
片刻过后,风尘仆仆满面悲痛的内侍省少监苑玉吉走上殿来。
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这位极受大行皇帝信任的大太监此刻还有些恍惚,毕竟他才离开京城十天,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天塌地陷。
“苑玉吉。”
许太后抬高语调,略显尖锐:“你奉大行皇帝之命前去捉拿审问高家兄弟,可有结果?”
苑玉吉到现在为止都还不清楚天子驾崩的具体情况,只知道是被宫女谋害,他本想回京之后找宫内心腹问明,但是还没到京城就被许太后派去的人接上,及至西门又被卫真带着太后懿旨拦住,随后一路紧赶慢赶来到殿内。
迎着百官的注视,他只能尽量小心翼翼地说道:“启禀太后,奴婢于途中审问,高确承认宁不归乃是皇陵刺驾案的幕后主使,而且事前他便知道此事,却因为宁不归的胁迫不敢密告天子,后来又帮宁不归和高焕牵线搭桥。高焕则不承认此节,亦不肯承认他和秦国公暗中勾结。兹事体大,奴婢不敢妄言。”
陆沉神色镇定地站着。
许太后眼神愈冷,缓缓道:“看来秦国公果然有手段,无论苏云青还是高焕都对你忠心耿耿,眼中压根没有天家和朝廷。秦国公,哀家知道你还是不死心,认为这些证据无法定你的罪,认为文武百官和大齐子民仍旧不会怀疑你,现在哀家就要让你死心!”
陆沉微微昂头,看着这位几近疯狂的贵妇人。
他能感觉到对方浓烈的恨意,或许当年他将李宗简打落尘埃,并且当众一拳打在李宗简脸上的时候,这份恨意就已经深深扎根于许太后的心底,只不过先帝在时她不敢表露分毫,李宗本掌权的时候她也只能深埋心中。
等到如今时移世易,她终于要悉数宣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