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是平衡之法,朝中官员和贵族难免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关系结党抱团,无论哪朝哪代都无法禁绝,因此帝王绝对不能让某个利益群体一家独大,否则必然会威胁到皇权的安危。”
“第二是杀伐决断,所谓慈不掌兵义不理财,掌握权柄更是如此,心慈手软只会埋下无尽的隐患。尤其是对那些敢于窥伺皇权的人,务必要用鲜血和杀戮震慑一切宵小。”
“第三是威不可测,虽说揣摩上意是绝大多数臣子都会做的事情,但是看不透的人和事才是最可怕的,才会让那些人感到畏惧。倘若帝王的心思可以轻易被臣工猜透,那么他就很难真正控制朝堂。”
“第四是黑白相间,这世上既有精明老练的奸臣,也有迂腐昏聩的忠臣,奸臣不代表愚蠢,忠臣也不代表聪慧,品格与能力不一定完全对等。因此用人不能只看忠奸,还要注重他们是否能在合理的位置发挥作用,并且要有随时罢黜他们的手腕。”
乌岩越说越流利,他注意到景帝的表情一直都很平静,于是恭敬地说道:“父皇,这就是儿臣大略的想法。”
其实他心里还有一个念头,这些手段都能从景帝的治政过程中找到对应的例子,只不过他终究不敢妄议君父。
景帝沉吟片刻,颔首道:“你身边的文士倒也不算肤浅,这些心计便是所谓的帝王心术。乌岩,虽说你的天赋确实要比纳兰稍逊一筹,但你胜在勤奋好学且善于总结,假以时日便能愈发纯熟,只要能做到言行合一,对付绝大多数臣子都已足够。”
乌岩心中一喜,面上不敢表露出来。
景帝端起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平静地说道:“不过朕要告诉你,这些帝王心术不值一提。”
乌岩怔住。
景帝继续说道:“你方才说的那四条,其实可以用八个字概况,那便是不仁、不亲、不信、不贵,这是称孤道寡的真正由来。由此延伸开来,帝王心术便是驭下之术,大略能够总结成七条,分别是众端参观、必罚明威、信赏尽能、一听责下、疑诏诡使、挟知而问、倒言反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乌岩连忙用心铭记,唯恐漏过一个字。
景帝见状亦未阻止,而是正色道:“然而这些手段说穿了只是术,小道也。你身为监国太子,将来要继承朕的皇位,从一开始就不能只重小道,若是醉心于此,或许能让你成为极有权势的帝王,然则于国于民无益。”
说完这番话,他沉默了一段时间,给乌岩充足的时间思考。
等乌岩的神情逐渐平静,景帝才继续说道:“帝王若是只会操弄权术,即便你能将满朝文武玩弄于股掌之间,让庙堂诸公成为你手中的木偶泥塑,无人不畏服,无人不谦卑,那你也只是那个坐在皇宫里最大的塑像。因为你在长期权争的过程中,早已忘记大景芸芸众生,所见所闻皆是阿谀奉承和勾心斗角。”
乌岩肃然道:“是的。”
景帝问道:“等到那个时候,倘若泾河洪水泛滥,两岸百姓流离失所,一夜之间出现数十万灾民,那些权术能帮你赈济灾民吗?倘若天降大旱赤地千里,那些权术能让你求来甘霖吗?或者说,南齐励精图治兵强马壮,数十万精锐虎贲北上,那些权术能帮你变出精兵强将和粮草军械吗?”
乌岩惶恐地说道:“回父皇,不能。”
景帝放缓语气,温和地说道:“朕再问你,朕能够享有如今的威望,靠的只是这些权谋手段吗?”
“不是。”
乌岩这会已经清醒过来,想了想说道:“父皇开疆拓土经世济民,让大景子民过上比以前更好的生活,所以朝野上下无不敬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