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收起了奏疏,开口说道:“诸部回去之后,告诉朝士,若是还要执意弹劾戚帅,就送往蓟州营寨历练三月,找到证据再来弹劾。”
为了搜集边方大将左都督的罪证,跑去边军边将的地盘搜寻证据,戚继光得亏不是军头,他不会拿这些御史怎么样,但是这些御史再昧着良心喋喋不休,皇帝就可下章蓟州,让戚继光陈情了。
这一来二去,就是半年的功夫,时日稍长便不了了之,这就是典型的利用制度的僵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文官们最擅长这一套。
看来小皇帝也擅长这种扯皮的手段。
不就是扯皮吗?谁不会似的。
至于清流言官肯不肯去,大抵是不肯的。
离开了京师外出任事,可是外放做官,离开了权力中心,他们腚下的位置被人顶替,再想回来,难如登天。
张居正说完之后,看向了葛守礼,语气极为严厉的说道:“葛总宪,我要提醒你,皇极殿、文华殿神器所在,都察院御史为耳目之臣,弹劾是国家大事,是为了约脂韦之习,涨骨鲠之气,是为了正士张目,是为忠臣发声,是为了国之大利害,是为了进逆耳之规。”
“言官如此刻意歪曲事实,摇唇鼓舌,是在拿国家大事,国之大利害做儿戏吗?皇极殿、文华殿是庄严之所,纠劾是正义之举,不是无端指责,更不是党争之器。”
“葛总宪,我在这里正告于你,你是左都御史,你是都察院总宪,恪守纲宪事类、明确自己的职责、忠君忠国忠己、以事实证据说话,这是对每一个在都察院做事的御史最起码的要求!”
“你是总宪,清朗御史风气,难道要等到海刚峰回朝再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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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很少用如此口吻、如此严厉的措辞教训人,通常情况下,张居正对谁不满,都是直接用些手段,把人撵出去,现在这么骂,还真是为了葛守礼好。
晋党和张党的冲突,葛守礼再这么冲锋陷阵之下,倒霉的就是葛守礼了。
“是。”葛守礼被骂的不能还嘴,只能应承,科道言官表现糟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葛守礼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挨骂了。
葛守礼管不了科道言官,他这个总宪快变成晋党的喉舌了。都察院的御史,六部的给事中,对于阿奉权贵的葛守礼,怎么可能真心尊重,谁还拿他的话当回事儿?人心都散了,葛守礼怎么可能带得好队。
张居正点了点桌子说道:“若是海瑞在朝,会如此罔顾事实狺狺狂吠?”
“不会!”葛守礼听到张居正谈起了海瑞,更是一言难尽,吐了口浊气,算是应承了下来。
训诫,就是奔着戳人肺管子去才能把人骂醒。
海瑞就是葛守礼这个大明科道言官头子的肺管子,科道言官根本不理他这个总宪的话,而以在海南闲住的海瑞为榜样,对他这个总宪根本没有一点的尊敬。
张居正之所以要提到海瑞。
其实是想告诉葛守礼,面子、里子、尊严,都是靠自己挣来的,这一轮弹劾戚继光,哪怕是皇帝不拿出办法,张居正不仗义执言,依然会有臣子上书为戚继光辩白,戚继光依旧能够过关。
因为戚继光刚刚打了胜仗,全歼了董狐狸部,而大同长城虎峪口关隘,刚被北虏轻而易举的捅破了。
戚继光有面子、有里子、有尊严,更有实力,当然也有势力、更有后台,过去是张居正,现在皇帝,是戚继光的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