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骂了他,他还得谢谢咱们

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七十九章骂了他,他还得谢谢咱们张居正敢把王崇古赶出文华殿,让他滚回宣府大同补窟窿,是因为时机已经成熟。

浙党已经初具规模,虽然很是松散,但是朝中已经拥有了制衡张居正的力量,这样宫中太后,就不会怀疑张居正要搞一言堂。

第二方面,京营提举将才已经到了考校武艺的阶段,虽然仍然没有到能够征伐的时候,但是戚继光已经是勋贵了,统十万边军,有保护京畿的能力。

一旦晋党掀桌子,戚继光就在一百里之外,比宣府更近。

所以,这一次,张居正再出手,就让王崇古滚回宣大了。

小皇帝以张四维丑为由,回绝了对张四维的提举,是让张居正有些意外的,这个理由,还真的冠冕堂皇,难以反驳。

至少,在宣大的窟窿没补完之前,张四维是不可能回朝了,皇帝没说不让张四维回朝,只是说暂时不让回朝罢了。

张四维能不能回朝,这得看晋党的表现了,兵部阅视鼎建左侍郎吴百朋,可是打算前往宣大亲自督办此事。

“葛守礼能控制得住晋党吗?”朱翊钧吃完了晚饭,询问着张居正关于葛守礼这个党魁做得如何。

葛守礼能爬到正二品京官的位置上,能在文华殿指着张居正痛骂,多少是有点本事,可张四维那个混账玩意儿,做事可没什么底线。

“葛总宪虽然憨直了些,但是杨太宰教得好。”张居正赶忙俯首说道,露出了一抹笑容,全晋会馆的动静,张居正还是知道的,葛守礼很听话,很听杨博的话,短期内,葛守礼不会被人赶下台。

这就足够了。

作为皇帝,深居九重,作为十岁人主,小皇帝不太懂晋党。

其实晋党内分为了两个派系,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第一个派系,是以杨博为首,杨博在山西经营多年,而且凭借着多年来,出入掖庭累积了极广的人脉,比如谭纶、比如王国光,这个派系是主要是缙绅、士大夫、科道言官。

第二个派系,是以王崇古俺答封贡事为核心,是大明与鞑靼多年冲突,因为军功、边境冲突而走到了一起,长期对抗朝廷乱命,与鞑靼人对抗和合作中团结在了一起,以特权经济的贡市边境贸易为利益核心,这个派系主要是总兵、参将、边方军户、客家军为主。

这就是矛盾在万物无穷之理的具体体现,晋党也存在内部矛盾,并非铁板一块。

张居正一直持续不断的打压王崇古、张四维、麻贵等人。

杨博走的时候,把自己的这一派系完全继承给了葛守礼;另外一个派系,以王崇古为核心,本来张四维回朝之后,领《明世宗实录》副总裁和侍讲学士,若是实录修成,因修史有功,可进讲筵经官,跟葛守礼应该是分庭抗礼的存在。

但是小皇帝以张四维丑陋貌寝为由,拒绝了张四维的回朝。

葛守礼一下子就拥有了绝对的优势,在短期内,张四维拿葛守礼没有什么办法,廷议上,只有葛守礼能为晋党张目,只要葛守礼不是个蠢货,遵循杨博既定的路线,尊主上威福之权,就不会有大问题。

葛守礼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什么大本事,一切按照杨博制定好的路线行走。

而葛守礼支持小皇帝不准张四维回朝之事,又非常符合遵主上威福之权的纲领,那是陛下的意志!

张四维可以说是流年不利,当王崇古离开了京师,前往宣大堵长城鼎建这个窟窿之后,张四维在党内倾轧陷入了绝对劣势之中。

“若是张四维寻到了元辅先生讲回朝的事儿,元辅先生就以貌寝告诉他,若是他还追问,元辅先生就告诉他,什么时候宣大的窟窿堵上了,什么时候张四维他才回朝。”朱翊钧站起身来,给了张居正明确的答复,他不是在阻碍张居正展布。

让张四维回朝,他有条件。

若是人和人有了间隙,就要直接说明,不让小人的谗言在中间鼓噪,间隙越来越大,最终反目成仇,总是碍于面子,不肯说明白,反而使简单事情复杂化。

这是张居正教给小皇帝的道理,朱翊钧灵活运用,毕竟他在文华殿上,驳了元辅的面子,还是说清楚的好。

“陛下英明,臣恭送陛下。”张居正俯首恭送陛下。

朱翊钧打算回宫了,否则李太后该生气了,他一出门,果然看到了李太后的宫婢,还看到了轿撵。

皇帝还没成丁,就不遵守门禁,那以后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到了暮鼓,宫门都快要落锁的时辰了,皇帝还在外面玩,不回家!

野孩子!

张居正一直等到皇帝的仪仗看不到任何尾巴之后,才站起身来,示意游七把全楚会馆所有的门槛装上。

而张居正本人又回到了文昌阁,思索着矛盾的本质。

朱翊钧已经想好了一大堆的大道理,还从帝鉴图说里找了几个例子,准备回宫后好好的跟李太后掰扯一下,防止被拉到太庙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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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朱翊钧回宫后,李太后的侧重点不在小皇帝不守宫禁,而是皇帝陛下在全楚会馆的待遇。

在听到张居正把门槛都卸掉,才迎了皇帝进门,李太后面露笑容,元辅先生还是有些恭顺之心的,李太后已经很久没见过有恭顺之心的臣子了。

嘉隆万,这些年,似乎只有严嵩勉强能算一个有恭顺之心的大臣。

张居正把所有的门槛都去掉,让皇帝陛下如履平地,这是一种恭顺之心的具体体现。

“娘亲不问问孩儿为什么在元辅府上用膳吗?”朱翊钧小心的问道。

李太后挥了挥手说道:“不问,问皇帝,皇帝又是一大堆道理,小常有理和大常有理,凑一块,都是常有理,你们这些常有理讨论道理去吧,娘亲说不过皇儿,索性就不问了,我听说那番薯,真的能打几千斤?即便是折干重,也有五到八石?”

李太后问起了小皇帝锄大地的事儿,有些不太相信,若是真有这么多,百姓们多一种救荒的粮食,对于百姓而言是一件美事,李太后出身卑微,她知道百姓的苦,吃的饱,那是天大的恩德了。

说起种地,朱翊钧眼神更亮,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他颇为兴奋的说道:“两分种,三分管,五分肥,这两分种,得咱们朝廷想办法,这三分管,咱大明的农户都很勤劳,不用担心,这五分肥,能有个两分就不错了。”

“所以这五到八石,打对折是按着荒年算的,最少能有六折以上,吃饱了才有肥,吃饱了才能养牲畜,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吃饱了才能生孩子,才能有更多的人种地、垦荒、劳作。”

“元辅先生真的是谁都不信,他还在自己家里种了四分地的番薯,就是怕宫里的宦官们诓骗于朕,他种的收获,和宝岐殿是相同的,这才信了。”

“宝岐司元辅先生让徐贞明当司正,现在外廷的大臣们,不乐意在西苑太液池琼华岛上建宝岐司,正磨牙呢。”

“好好好。”李太后满是欣慰,小皇帝亲事农桑,不仅种成了,而且还收获颇丰,这也是李太后不问小皇帝动作的缘故,刺王杀驾案之后,小皇帝终于肯认真起来,这对李太后是最大的好消息。

朝中那些事,张居正能办就办,不能办,小皇帝支持着张居正办,要是还办不了,那就等小皇帝长大了自己办。

李太后语重心长的说道:“皇帝啊,他们不想让宝岐司设立在西苑,是因为这宝岐司在太液池里,他们怎么可能把手伸的进去?所以,才百般反对。”

“这帮个大臣们,给百姓救荒的番薯,这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为什么还要反对阻拦呢?还不是这天大的功德,他们捞不到一点去?宝岐司若是在西苑,这天大的功德,他们沾不到半分,若是在外廷则可以捞到一些。”

“若是不分给他们一点功德,他们是万般不肯好好推行,按理说这百官代天子牧守四方,教化百姓种番薯,不是应有之义?但是他们就是不肯,非要捞一遍,占些好出去,才肯做事,贪天之功,贪天之功啊。”

“这宝岐司就设在外廷吧。”

李太后说完,略显有些疲惫的靠在躺椅上,略微有些迷茫,外面的大臣总是在贪天之功。

朱翊钧笑着说道:“西苑也可以设立啊,外廷不给银子,咱们内廷不也能自己办吗?又不需要多少钱,张诚从月港带回了十多万两银子,绰绰有余,正好,西苑有内宝岐司,外廷也有内宝岐司,谁有成果,谁就有功德,谁没有成果,谁素位尸餐。”

“文华殿对面是文渊阁,而文华殿旁边是司礼监的半间房,这内廷外廷互相节制,本就是自永乐朝的祖宗成法,内廷的事儿,轮不到朝臣们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