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沉睡的皇帝,大明现任的皇帝,那可是活跃多了,每天都会出现在文华殿上,每天都会招摇过市前往北大营操阅军马,偶尔也会刷新到永定河畔的永定毛呢官厂,还去过一次天津,那一次是去视察海运漕粮、税赋以及接了俞大猷回京。
一个不熟悉的大明皇帝,一个很活跃的大明皇帝,看似有很多的可乘之机,可是朝臣们一想到西山宜城伯府,立刻就会想到老祖的手段,进而产生一些疑虑,这真的是可乘之机,还是张居正故意设下的圈套呢?怀疑一旦产生,就会变得忐忑不安。
就像是北虏,即便是打赢了也要顾虑,这真的是自己打赢了,还是戚帅故意使然,诱敌深入?
如此顾虑重重的打仗,基本上就不可能打赢,司马懿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诸葛亮送他女装,他都穿上,唾面自干也不肯出战。
“免礼免礼。”朱翊钧下了车驾,满面春风的说道:“冯大伴,恩赏。”
朱翊钧来可不是空手来的,他要见高拱和王之诰,这都不是敌人,所以还带了不少的恩赏,有酒有肉有赐服,大抵就是过来看看,安定人心,给整个西土城的富户们看看,大明皇帝也不都是暴戾,也有仁善的一面。
只要在京老老实实的,大明皇帝就不会过分的苛责,连高拱,皇帝陛下都选择了原谅,高拱当年要废了司礼监,这几乎等同于废帝,因为那时候主少国疑,废司礼监,皇帝就失去了对外廷的控制。
高拱和张居正孰对孰错?
在原来的历史线里,高拱好像是对的,万历皇帝这家伙,大抵不为人君,晏处深宫九重,天下纲纪废弛,君臣否隔不见,人主君上蓄疑,朝中贤奸杂用,国朝溃败决裂,再不可振救,所以论明之亡,实亡于万历。
可现在看,张居正培养出了一个可以正确履行职责的君王来,高拱就是错的。
朱翊钧满脸笑容非常和煦的问道:“不知新郑公是否听闻,戚帅在应昌击退了意图收复应昌的土蛮俺答的合兵共击,又拿下了一个大捷?”
“臣已经听闻了,少时读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略有疑惑,为何杜少陵会听闻剑门关外官军收复冀北一带,喜极而泣,涕泪横流满衣裳,今日闻将军塞外大捷,亦有此感。”高拱十分郑重的俯首说道:“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朱翊钧也就是不喜欢高拱,全然称不上讨厌,高拱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至少在反贪这方面,整个大明朝二百七十年加起来都没高拱一个人反的多,连张居正都没反贪。
这年头贪腐甚至都不是个罪过,那是人情往来,是人情世故的一部分,甚至在主流的风力舆论里,贪腐不是过错,而太祖高皇帝反贪是暴戾的铁证。
也正是有了高拱在隆庆年间的反贪,才有了今日吏治的更进一步。
先帝独断之明,辅弼折冲之略,朱翊钧作为继承人,遵循祖宗成法,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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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祖宗成法,也是一个筐,什么都能往里面装。
退一万步讲,高拱可比徐阶强多了。
“身体可好些了?”朱翊钧笑呵呵的问道。
高拱连忙俯首说道:“大医官妙手仁心,臣已经好多了。”
“嗯好多了就行,日后大明还有好消息,朕会遣内官来告知新郑公,与新郑公同乐。”朱翊钧乐呵呵的说道。
他让高拱活着,就是让高拱知道,张居正的路不见得完全正确,但比高拱要强,大明越强,高拱就心里越堵的厉害,走到这个位置,承认别人很厉害,是非常非常困难的事儿。
都是当国元辅,人张居正能做好,你高拱做不好,而且大明越来越好,奔着忠于社稷、忠于国朝的忠心,那肯定是希望大明越来越富强,但是忠于自己之心,大明越好,就显得高拱做的越差,这种矛盾和割裂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
高拱到底不是个贱儒,他可以和大明的革故鼎新、国朝振奋共情。
朱翊钧心满意足,笑着和高拱聊了很久,高拱比较关切的问题是,自己之前恩荫的孩子去国子监读书的事儿,朱翊钧给了肯定的回答,按理来说高拱的儿子,应该恩荫一个不视事儿的闲散官,高拱儿子高务观读书并不好,这个闲散官就是让他吃朝廷的俸禄衣食无忧。
之前高拱儿子是有这个闲散官的官身,后来在隆庆六年的朝堂倾轧中,这个闲散官被罢免了。
高拱的父亲是正德十二年的进士,历任山东提学、陕西按察司佥事,官至光禄寺少卿,光禄寺少卿已经是正五品了,只要再往前一步,大宴赐席就可以上桌吃饭了,所以高拱也是缙绅豪户之一,高拱为官清廉,并未有太多的田亩,他被皇帝叫到京师来,就是为了让他方便看病,他可没有付费安置,也没那个钱。
朱翊钧看向了王之诰,打量了一番点头说道:“王公这又富态了不少,显然这几年修身养性,着实是修养了。”
王之诰和大明朝廷是和平分手,没有龌龊,王之诰致仕的动机就两个,一个是成全儿女亲家,一个是国朝振奋新政锐意精进,王之诰选择了离开,不愿意承担那么多的风险。
逃避不是耻辱,在朱翊钧看来,王之诰不是个懦夫,他只是觉得压力太大走不下去了而已,只要王之诰不添乱,那就已经称得上是忠君体国了,皇帝的要求真不高,只是贱儒为了私家之利,做不到。
甚至王之诰的儿子王梦麟,也在为国朝做事,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而且做得很不错,至少在杀人诛心,在王世贞定性好人坏人这件事上,表现极好,王世贞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了人人质疑的对象。
“承蒙陛下厚爱,臣感激涕零。”王之诰赶忙俯首谢恩,谁敢说皇帝小心眼,王之诰第一个跟他急,陛下心胸已经非常开阔了,再开阔些,那就是宽纵了,与国无益。
“令公子王梦麟未曾在府中?”朱翊钧打量了一圈,发现王之诰的儿子王梦麟居然不在接驾的队伍里,所以有此一问。
“回来了一趟,念叨着什么三桃杀二士,就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这明年就要会试了,也不好好读书,四处招摇,一整天都见不到人。”王之诰絮絮叨叨的抱怨着王梦麟不好好读书,整天乱跑。
朱翊钧去了王之诰的家中,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