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孙兄提醒。”姚光铭赶忙说道。
“这个私市还要搞,但是现在大明水师兵强马壮,要搞,得去水师到不了的地方。”徐恒发现大明治下的私市根本做不大,大明水师必须存在,因为海上有海寇、有土着、有倭寇还有红毛番,但是在水师治下,私市根本没有任何生存的空间,即便是云集起来,也是被朝廷一锅端。
“气煞我也,这次损失如此之大,那殷正茂都去了吕宋,还是朝廷的狗!”孙玄一拍桌子,多少有点想不明白,殷正茂的做法,可谓是把事做绝,一点余地都没有。
“可是,大明水师到不了的地方,不安全啊。”姚光铭又是弱弱的说道,他想要表达自己的意见,因为他觉得这帮人说的不对,哪有好事都被自己占了的道理,又不想交税,又想安全,这不符合矛盾说的基本观点,矛盾相继。
姚光铭觉得今天来的人,看待问题都很片面,比如孙玄说殷正茂是朝廷的狗,姚光铭就觉得不对,站在殷正茂的立场上,不把事情做绝,他吕宋总督府离了朝廷的支持,那红毛番卷土重来,殷正茂如何应对?
看问题,不能只看自己的利益,得多方面考虑,再做出决策。
矛盾说,是一种朱翊钧和张居正在思想碰撞之下,产生的一种模因污染,一旦接触,就会变得古怪起来。
姚光铭就是那个古怪的人,他点出了徐恒这句话里的根本问题,水师到不了的地方,非常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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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死的也是些走投无路的穷民苦力罢了。”徐恒面色涨红,仍然嘴硬了一句。
姚光铭愣愣的问道:“可损失的银子,是咱们自己的呀。”
孙玄有点累了,徐恒有点后悔,就不该请这个姚光铭来,他们老姚家年轻这辈儿都长歪了,可是姚光铭的话,还是把所有人都提醒到了,死的的确是穷民苦力,受损失的却是他们这些遮奢户。
“这私市的事儿日后再说,反正泉州赵氏带头,被砍头的也是他们,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主谋,那位爷总不能把我们这些人一起砍了吧。”孙玄摆了摆手,略过了这个话题。
徐恒用力的盯了姚光铭一眼,才开口说道:“说下一个事儿,建船厂,船厂不是说建就建的,一个船厂最少得三四千的工匠,上下各行各业,均有涉及,想要做成,得咱们齐心合力,这家有船板,那家有铆钉,再一家有桐油,得齐心合力才能成。”
姚光铭又想说话,但是被徐恒的眼神逼退,姚光铭其实十分赞同徐恒的说法,建船厂,姚光铭双手双脚赞同,他们家是桐油大户,供应朝廷五大造船厂之余,还有很多。
即便是姚家有秘法保存桐油,可以让桐油使用时间从三个月,延长到两年,但还是卖掉的好。
这秘法其实朝廷也知道,就是密封和加几片生姜,就跟桃叶防虫一样,原理不详,管用就行。
徐恒不让他说话,他只好闭嘴,前段时间松江府巡抚汪道昆写信给姚长兴等人,明年造船厂又要增产,姚家决定再建四个桐园,这可是朝廷的大单子,大大的肥肉,决不能丢了。
建船厂这个事儿,倒是引发了热烈的讨论,船,一个漫长的产业链,上下游可以养活许多人,关键是建好了船,就得有货物去海贸,这又是涉及到了无数的产业链,涉及到了千家万户的营生。
朱翊钧这边极为安静的用膳,菜不是很多,两个人的饭菜,四菜一汤,再加上一些干粮,这些菜都不算昂贵,但荤素搭配,做的极为精美,一道纹丝豆腐羹,让周仃芷大开眼界,那豆腐丝能切成那样,可见刀工精湛。
“吃好了?”朱翊钧漱口后,擦了擦嘴,笑着问道。
“谢公子款待。”周仃芷赶忙说道,黄公子吃的实在是太讲究了,黄公子不说话,周仃芷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我家规矩大,这拖油瓶咱也没什么好办法。”朱翊钧说明了今日相亲的结果,这很润的周仃芷他很喜欢,但是那个十六岁的女儿,就有些问题了,大明真的没这个祖宗成法。
“我是很喜欢公子的,终究是有缘无分了。”周仃芷极为遗憾的说道,她真的很喜欢这个黄公子,即便是做妾室,以蓬莱黄氏的家底,她也吃不了什么苦。
可越是大户人家,规矩就越多,可是小户人家,周仃芷自己可以吃这个苦,可是这个闺女,多少有些麻烦。
“这是一千银,姑娘不顾清誉养了忠烈后人七年,是姑娘该得的。”朱翊钧让冯保拿来了早就准备好的银币,一个木箱被抬了上来,一千银62.5斤,这重量,可不是周仃芷能提得动的,箱子里是打开的,里面是一排排的红绸包裹的银币,引人夺目。
真金白银的冲击力比银票要强得多,周仃芷呆滞了下说道:“公子要是要了我,我就要了这银子,公子要是不要,那便算了。”
“忠烈之后,应该的,也不能让姑娘白来不是?”朱翊钧拧开了自己的水杯,笑着说道:“姑娘不用怕麻烦,咱差人给你送府上去。”
周仃芷在周府的处境不妙,拿走了银票,也拿不到银子,朱翊钧差人去,其实就是给周仃芷撑个腰,终归是有了这笔银子,周仃芷也不必过分委屈自己。
至于这一千银,是赏赐,裴承祖和手下二十四人死在了抚顺,是建了忠勇祠的,是为了大明利益战死,李成梁攻灭了古勒寨,为裴承祖等人报了仇,可是这抚恤给到了这拖油瓶的家里人,尖酸刻薄的嫂子,软弱的兄长,最后这拖油瓶只能颠沛流离。
周仃芷不肯放弃拖油瓶,朱翊钧真的纳了周仃芷,岂不是十七岁的自己,有了个十六岁的女儿?这个女儿礼部如何定性?公主吗?万士和就是洗地再厉害,这也不太好洗了。
大明皇帝也不是为所欲为的,武宗皇帝那般荒唐,强纳了刘良女,还给刘良女的夫君乐工杨腾一百两银子。
朱翊钧倒是很想盘一盘周仃芷,正如周仃芷所言,有缘无分。
“谢公子款待。”周仃芷是有见识的,她爹是嘉靖年间的左都御史周延,她见过很多世面,一顿饭,让她对朱翊钧黄公子的身份,产生了一些怀疑,蓬莱黄氏哪能讲究到这种地步?
大抵是皇亲国戚。
周仃芷带上了帷帽,走到了门口,两个宦官打开了房门,两个缇骑抬着银子,周仃芷忽然站定,回头看了那位黄公子一眼,这一眼满是遗憾。
周仃芷忘记了戴狐狸面具,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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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仃芷走出了房门,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她走的很慢,希望能在黄公子心底留下一个背影,至少偶尔能想起自己,那个面具也是她故意留下。
妾身似落花,君心如流水,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缘分,妙不可言。
“哟?这不是周姑娘吗?”孙玄的声音在廊道里响起,周仃芷则是站定,极为平静的说道:“让让,挡着我的路了。”
“这是把自己的卖了呀?一千银?”孙玄心情不好,吃了不少的酒,自然有些醉了,他对周仃芷是求而不得的恨意。
万历五年他金榜题名,为了前程,他另外娶了旁人,他也去过周府,想要纳周仃芷为妾室,被打出去了。
大明律明定,四十岁无后才能纳妾,大明律可能约束不到所有人,但是约束他孙玄还是绰绰有余的,周仃芷那时答应,是特么的犯法的!
所以周仃芷才问黄公子,不怕衙门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