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这个时候,一个必然的社会问题就出现在了大明明公的案前:商品才是万事万物的主宰。

生产者,穷民苦力,唯有通过商品和商品之间的交换,才能将其自身的、私有的劳动,转化为社会性质的劳动。

商品也只会在发生流转和交换时,才会被社会所承认,彰显它的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

这是一件危及礼教的大事,对于朝堂明公而言,这是不可思议的!

在过去,是德行决定了一切,即抽象的精神世界,才是万事万物的主宰;而现在,矛盾说、生产图说、公私论、阶级论等着作接连出现后,这些理论似乎都将世界推行到了另外一个方向,那就是物质决定了一切,即具体的物质世界,商品才是主宰。

而这两种完全背道而驰的理论,却在矛盾说之下变得自洽了起来,如同那太极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阴阳鱼一样,相辅相成,在矛盾说之下,形而上的抽象,形而下的具体,都很重要,不分主次。

知行合一致良知,矛盾相继释万理。

为了研究明白商品的本质是什么这个问题,大明已经进行了充分讨论,这个时候,自然而然的进入了货币的讨论之中。

货币的本质、货币的职能、货币的属性和流动资产高效转化为固定资产。

天下财经事务,是以留供、固定、流动,如四时之变迁,天地之运行是也,循环反复,周而复始。天地人,此三才,留固流,此三财。

留供资产就是供应生活的衣食住行,固定资产则是生产资料,流动资产是商品的流转和交换。

这个时候朝廷明公们惊讶的发现,白银几近于无所不能的可怕。

只需要拥有白银,这种一般等价物,就可以交换到任何需要的衣食住行,而且还能获得足够的生产资料,而白银本身还是一种商品,可以流转和交换。

而且最为可怕的是,白银本身似乎还是一种固定资产,因为它可以从放贷中直接获得利润!可以完全绕开了生产!

对白银的思考和讨论,让大明明公甚至产生了一种迷茫,刚刚构建出的生产、生产力决定一切,物质决定一切的理论,在白银面前轰然倒塌。

白银,或者说货币,太可怕了,简直是无所不能。

这就是汪道昆迷茫的地方,看起来很复杂,实际上也不简单。

朱翊钧是很清楚他的疑惑和迷茫,但汪道昆压根就不清楚自己的问题。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疑惑什么的情况下,他从松江学派的完全自由论中,得到了自己要找的答案,将这个问题想明白了,白银不是固定资产,不是留供资产,甚至不是流动资产,是一般等价物,是商品。

借贷利息根本上是一种基于阶级的剥削,即金钱从来不会对穷人打开大门,甚至连个窗口都不会打开。

松江学派那些推崇完全自由的遮奢户、名门望族、笔正、经纪买办,就是完全蛰伏在了金钱的面前,金钱就像是现实世界的神一样,无所不能,松江学派的出现和现在收获了无数的拥趸,其实也是对白银本质的思索,不过这个思辨的过程中,他们逐渐沦为了金钱的奴隶,完全拜倒在了金钱的威能之下。

不得不说,大明明公这种生物,某种意义上,是超凡生物,即便是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疑惑什么的情况下,即便是在这些金钱奴隶的不断鼓噪之下,依旧可以寻找到问题的答案,这种名叫不惑,就是明公的超凡。

小主,

但这种超凡能力是隐形的,想要表现出来需要的条件是极为苛刻的,但凡是任何一个条件无法满足,就会隐藏,需要政通人和,需要大势所趋,需要表达,需要的条件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一如劳动的商品性,只有在交换的时候才会表现一样。

“老农思维。”朱翊钧笑着对冯保说道:“不过,大臣们这种老农思维,朕是十分认可的,松江学派最好不要在朕面前念经。”

“陛下是要有理有据的反驳他们吗?”冯保有些疑惑的问道。

朱翊钧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朕会完全认可这个学说,既然说是完全的自由,那朕仗着兵强马壮,直接把他们抢的一干二净,都纳为己有,岂不妙哉?”

“真是美妙的世界。”

“啊?”冯保表情有些愕然还有些呆滞,他立刻完全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当皇权在完全自由派的帮助下,完全挣脱了身上的束缚和枷锁,百无禁忌之时,恐怕这些推崇完全自由派的名门望族,就是第一个倒霉蛋!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难不成指望大鱼不吃鱼不成?

冯保由衷的说道:“陛下是懂自由的。”

在封建帝制之下,尤其是掌控了武力的皇帝面前,大谈完全自由,和找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朱翊钧又拿出一本奏疏来,看了半天,不确信的看着署名,呆滞的说道:“咱大明官员,都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