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夜拱手道:“中贵人舟车劳顿,辛苦了。”
“哪里哪里,咱们这些奴婢,自然要为官家分忧。”
太监打了个官腔后,便静静等在那里。
等了片刻,见张叔夜以及邢万里没有丝毫表示,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不悦。
太监隐晦的提醒道:“张知府,洒家可要念旨意了!”
内侍传旨,不管是嘉奖赏赐还是申饬训斥,官员都需给些赏钱,意思意思,这是官场上不成文的约定。
就比如说申饬,一般而言都是口谕。
给了赏钱,太监自会口下留情,随便说两句不疼不痒的话,把皇帝的意思传达到就行了。
可若是没有赏钱,或得罪了太监,那就麻烦了。
太监在传旨的时候,往往会添油加醋,甚至当众辱骂,让官员下不来台,极其丢脸。
这些官场上的规矩,张叔夜自然清楚。
可他为官清廉,且性情刚正,别说没有钱,就算有钱也不会给。
张叔夜一脸坦荡道:“中贵人且念罢。”
呵!
这番态度让太监心头冷笑,挺胸扩背,扬起下巴高喊:“张叔夜接旨!”
张叔夜躬身作揖,长赐不起。
北宋时期皇帝的旨意,只有两种情况需要官员跪拜。
一种是重大人事任命,宰相需率领百官跪接。
第二种则是发往天下州郡的诏敕法令,这种不但需要跪拜,还有隆重的迎制仪式,称作宣麻礼。
除了以上两种情况之下,剩下的旨意都不需跪拜,躬身作揖即可。
太监朗声道:“卿奏一事,朕已审阅,为官者当恪守本分,上报国家,下安黎庶。然切莫再起攀诬之风,望此谨记,勉励。”
这番几近大白话一般的口谕,如同炸雷一般,震得张叔夜一阵头晕眼花。
一旁的邢万里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这句口谕,几乎是指着张叔夜的鼻子大骂:给朕老实点,好好在东平府待着,莫要攀诬同僚,待局势稳定后,朕再找你算账!
足足过了好半晌,张叔夜才回过神,满脸苦涩道:“微……微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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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太监幸灾乐祸的轻哼一声,带着众人转身离去。
待到太监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张叔夜忽地一个踉跄。
邢万里眼疾手快,赶忙扶住,关心道:“相公没事罢?”
“呵呵!”
张叔夜仰天长叹一声,面容灰败,苦笑道:“好一个恪守本分,好一个攀诬之风,想我张叔夜一心为国,竟落地一旨申饬。”
邢万里安慰道:“定是因为咱们没给赏钱,那中贵人怀恨在心,故意羞辱相公。”
“你不必安慰。”
张叔夜摆摆手。
中贵人或许会因为赏钱之事,导致传谕时添油加醋,夸大其词,但却没胆子擅改旨意。
他心寒的不是太监那番辱骂,而是官家的态度。
片刻后,张叔夜缓缓开口道:“入秋了,天有些凉了,扶我进去罢。”
邢万里抬起头,看了眼头顶明晃晃的烈日,只觉心头无比憋屈。
官家申饬张叔夜的事儿,到底在官场上传开了。
此举过后,原本就装聋作哑的官员们,更是对大批粮食辎重过境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