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面色一僵,略显尴尬,苦笑道“惭愧惭愧。”
郑直见此,顿时感觉他刚刚的话太伤人了,况且会咬人的狗不叫,才记起对方几十年后的飞黄腾达“刚刚是俺失礼了。”起身向对方行礼致歉。
严嵩赶忙躲开,他不懂为何郑直如此。讲实话,来郑直这里输诚,他也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不论旁人如何看,郑直简在帝心是没错的。他是个有进取心之人,不求对方拉他一把,可若是能够获得对方的善意,对江侃入狱之事体谅他的难处,就善莫大焉了。因此特意守在郑直工房附近,一挨对方回来,就赶忙找了过来。
郑直大笑,拉着严嵩,真的开始与对方探讨起青词,直至午饭饭点。原本他还想要邀请对方吃饭,却被严嵩婉拒。郑直也不强求,亲自送对方出门。
严嵩辞别郑直,松了口气,转身瞬间看到一名有过几面之缘的翰林。正要行礼打招呼,对方却理都不理转身就走。严嵩对此早有准备,些许龃龉,他也不放在心上。回到工房,里边大部分人都已经走了,只有同为庶吉士的乡党傅元不停给他使眼色。
“你不晓得?”待二人先后出了翰林院,来到不起眼的酒肆要了房间,傅元这才把今日郑直大闹早课,申请裁撤翰林院的事讲给了目瞪口呆的严嵩。原本以为对方过去烧冷灶别有内情,原来是消息闭塞。
“俺真的不晓得。”严嵩郁闷的喝口酒,他还奇怪为何郑直时不时瞅着他发笑,原来是眼睁睁的看着自个跟一个傻子般跳进来。
“惟中兄,听俺的,这是俺们掺和不起。”傅元劝了一句“有道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今个儿要拆翰林院,谁晓得明个儿会不会把……不对啊。”他神色诡异的看向严嵩“这内阁可就在翰林院底下挂着。”
严嵩不由长叹“一上来就要拼命啊。”
却哪里想到,要裁撤翰林院不过是口嗨的郑直突发奇想。毕竟他已经验证了,翰林院都是废物,留着做啥,同样早就忘了内阁一直都在翰林院之下。
可他此刻就算讲出来,也没人会相信的。你郑直算啥?文武双元?不过三年就有一个。抗击鞑虏的英雄?鞑虏一共才死了多少人?那么点人就砍了一千多脑袋?不会是从水里捞的吧?诗词歌赋?能跟唐宋大家相提并论吗?不能就闭嘴。这点东西放在唐宋,啥也不是。就凭你一个整日间琢磨女人裤裆那点事的丘八,还敢议论朝政?不得不讲,越是聪明人想的就越多,越爱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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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宪上午就从华淳那里听说了早课的事,他都服了。太子不过是问了“能不能让百姓议论刑案”,结果居然就变成了又一次的舌战群儒。他平日里也没发现郑右谕如此能言善辩啊,竟然将其他十几位翰林词臣问的哑口无言。这就算了,都晓得郑直背后是主上,如今对方明目张胆的提出要废翰林院,这究竟是郑直的想法?还是主上的意思?
果然,下午一上值,主上传下旨意,八月初七,开东宫讲读,锦衣卫指挥,詹事府右谕德兼翰林院侍读郑直、詹事府左谕德兼翰林院修撰郑宽等四位翰林词臣直讲。
经筵专为皇帝而设,每月的二日、十二日、二十二日,在文华殿开经筵,寒、暑暂免。备位东宫的皇太子,其实也有类似特设的讲席,就是“东宫讲读”。东宫讲读是在文华殿的东厢房里举办的,规模次于经筵。
张文宪本来已经打算靠着办报纸挣钱贴补家用,奈何郑直这次太猛了,竟然要废翰林院,这完全就是把所有人都拉下水一起死的意思。心中不由惴惴不安,还有必要掺和吗“不去了?”
“是啊。”祝肇光一点都不尴尬“俺最近事情多,贤弟若是方便,不如帮俺告罪一句,顺便把俺的行李取回。”
张文宪无语,他也想不去啊。可是不同于祝肇光是凑过来的,他之前就一直跟着郑直。这要是不解释清楚,万一这次那个小东方记恨,他可就完了。是的,如今郑直在翰林院多了一个诨号‘小东方’。没法子,这身在翰林院还要请命裁撤翰林院,简直是叛徒,也只有前汉东方朔那种俳优弄臣才会做出这种狂悖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