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她,能感受到她的压抑,似被释放了。
抱了一会儿,他说,“玫,你看到他过的很好,所以不甘心,你知道他是个不错的人,所以你后悔,你心里很难过,却没有人懂你,所以这些年,你用一层壳把自己包了起来,不愿意接受任何人,对不对?”
她哽咽,颤着声说了一句,“对。”
眼泪汹涌而出,湿透了他的衣衫。
可拥抱实在太温暖,内心被熨烫妥帖,让她不愿意再松手。
她哭到哽咽,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墨珲说,“有一年暑假,我来繁都,在青云路上看到过你们俩,那时候你是真的很爱他。但玫,都过去了。”
祝玫闷声问,“你是不是也爱过别人?”
叶墨珲说,“是啊,当然爱过,男人不爱一个女人是不会成长的,但我没有得到过她,也已经失去了她。”
祝玫问,“为什么不坚持?”
叶墨珲道,“也许,我和她都不是彼此想要的人,我们已经踏上了不同的人生,我对她有遗憾,仅此而已。”
谁没有遗憾呢?人生,处处是遗憾。
“但我没有恨。”他说。
祝玫释然了。
两个人紧紧相拥。
空寂了这些年岁的怀抱忽然被一个这样的人填满。
不免让人感恩上苍。
有什么比真实的自己被看到,更温暖人心的呢。
祝玫道,“其实我早就认不出你了,你变了很多,如果不是谢衡告诉我你是当年的那个,我真的无法将你和当年联系在一起。”
叶墨珲应了声道,“当年的我很偏激,叛逆期。”
祝玫闭了闭眼说,“我知道,在那样的家庭里,你也很痛苦吧。”否则怎么会被送乡下来?无非想要通过一场变形记,让他体会人间疾苦。
当年,他们都太年轻,不明白人间事。
暖流自祝玫的心里,流向了叶墨珲的心里,他说,“是。”
祝玫却说,“可是再相见,你让我惊艳,你气质很好,风度翩翩,而且,你是个很温柔的人。”
叶墨珲的眼眶中,复又温热潮湿了起来。
他说,“我可是我爷爷家最不成器的孩子。”
祝玫摇头道,“在我看来,你光芒四射。会多国语言,会做饭,出身在那样的家庭,却不骄矜自傲,我喜欢你这样的人,我觉得如果和你一起生活,会很自在。”
叶墨珲问,“不在意我认识和需要你爷爷么?”
祝玫纠正道,“是刘子山,不是我爷爷。”
叶墨珲说,“好。”
祝玫仰头问,“你不会想让我认他吧?”
叶墨珲摇头道,“不,我尊重你的选择。”
祝玫笑了,她踮起脚,吻了吻他的脸颊。
叶墨珲又抱了抱她,许久都没有松开怀抱。
秋风送爽,吹干了祝玫的眼泪。
两个人牵了手,只觉得对方的手,有一种魔力。
爱情真是神奇的东西,让两个曾经厌憎的人如此贴近,居然还能理解对方,甚至,不愿意争吵。
祝玫觉得,看到他,她的心都变得柔软了。
而风,竟然带着暖意,祝玫踮脚,叶墨珲将她用力抱起,结果没抱稳,后退了两步。
他说,“挺沉。”
祝玫捶他说,“四体不勤就算了,没必要甩锅给我。”
叶墨珲道,“是啊,你不重,也就稳定的一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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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玫问,“你怎么知道?”
叶墨珲说,“练力量的女人没有一百二,那就是白练。”
祝玫问,“在健身房看了很多吧?”
叶墨珲说,“没有,没你好看。”
好的,某人又恢复了油嘴滑舌的本性。
星月下散步。
叶墨珲说起了刘卫军来电的前因后果,“刘爷爷约我去吃饭,他们听说了繁都化工暂停合作的事情,卫军伯伯说,他同繁都化工的童董已经深聊过了,让我去一次详谈。”
祝玫道,“台星厂是怎么回事?”
叶墨珲说了前因后果。
祝玫听后道,“我曾经和富达矿场的老板吃过一次饭,徐彦牵的线,就是徐怀敬的儿子,那一次我明白,本地势力很强大。”
叶墨珲说,“可以说是黑恶势力了。”
这些人,也许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祝玫想到了陶夕佳的丈夫,叹了口气道,“我想到陶子的老公这么年轻就去了,真的觉得惋惜。”
叶墨珲却说,“退让只会让那些人更嚣张。”
祝玫说,“可是民不与官斗。”
叶墨珲说,“但现在早已不是封建社会,皇权天下了。”
祝玫望向他,复又看向前方,长长的,没有尽头的田间小路。
她说,“你说的对。可坦白说,年轻时候,我会觉得我应该改变这一切,但到了现在,我知道了,我只能改变我自己。”
叶墨珲握了握她的手道,“在乍德的时候,我们使馆的驻在国员工大部分是法裔,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受教育,而普通大众过的是非常困苦的生活。”
“富人生活很奢侈,穷人水深火热,然后不断的冲突、内乱,因为我们生活在和平年代,其实我们不能理解身处战乱中人的那种不安和对人生未来的迷茫和恐惧。我想,我太爷爷肯定是知道的。”
祝玫低头,一步一步,看着面前被车辙辗过,轧在地上的衰草。
服帖地印在泥地里,留下自己的轮廓。
叶墨珲说,“其实我小时候,一直都在浑浑噩噩过日子,但驻外那八年时光,真的让我明白,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乍德有一任总统,在我们农历新年的时候,还接见过我们的大使,还在谈中乍合作,可是在我离开那年,他同反政府军作战的时候阵亡了。你知道当时乍德国内的情形么?”
祝玫摇头。
叶墨珲说,“人间地狱,每天都在死人。但即便这样,他们也不想放弃自己的国家,想要和平,想要发展,想要弥合不同派别部落之间的冲突。”
叶墨珲牵着祝玫一路走,一路同她说他驻外的那些经历,难免感慨。
祝玫认真地听了很久,她说,“出生是不能选择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只有在出生和死亡之间,是我们可以去体验和经历的。”
叶墨珲说,“是啊。”
祝玫笑道,“所以,不必想那么多,想做的事就去做。”
叶墨珲道,“违法犯罪可不行。”
祝玫大笑,说,“欲望,金钱,暴力,都只是低级的快乐。高级的快乐有时候是痛苦,延迟满足得到的快乐,比简单的欲望,更能长久。”
叶墨珲说,“我也这么认为。”
生理性的冲动易得,灵魂上的共鸣难求。
叶墨珲的目光温柔地望向她,歪头,在她的脑袋上碰了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