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灯一晃、又一闪,还算识趣。
沈要摘了蒙眼布,眉目低垂,看尽满地的狼藉。
血肉之花,匍匐在地。
他轻轻的一叹:“忽然想吃西瓜了。”
却是上一回,他只见小巧抱回一只小小的西瓜,复又工工整整的切开来,赫然只见浅粉色的瓤,不鲜艳、也不鲜甜。
当是时,萧子窈也道:“我听说西瓜要红艳艳的最好吃,而且要用棒槌砸碎了开瓢,又好吃又爽快。”
沈要于是又看一看赵思琳。
眼下,她竟当真好像一只肝脑涂地的西瓜了。
“……明天想和子窈一起吃西瓜。”
——他便这般的想到。
之于萧子窈,沈要根本不会食言。
他下了职,却见公馆上下已然亮起了灯,如月也如黄昏,万家灯火大抵都不会刺眼,他得偿所愿,终于也拥有一盏。
于是开门进去,乖乖的把军帽挂好,外衣是换过的,干净笔挺,沾了血的那一件已经扔掉了,萧子窈不会知道。
他踩下脚底的马刺,然后遥遥的唤道:“子窈,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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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肖多时,他便听得楼上有足音渐近,只可惜不够情急,但徐徐而来也很好,只要是为而来他,便都很好。
萧子窈只管不紧不慢的下了楼来。
她有意走得慢些,实在不想惯坏了沈要。
近些时日,他都很不乖,上了床尤甚。
他总爱将她摆成跪伏的姿态,像认输也像摇尾乞怜,又去掐她的腰,简直不知那腰有多细、摇得有多妩媚。
他似是饥肠辘辘,情欲杀欲都饿得咄咄逼人。
一时之间,她竟有些握不牢那驯犬的缰绳。
善弈者全局无妙手。
沈要比她精通算计。
她每每都是险胜,还是他让出来的胜利。
萧子窈于是故作懒倦的走出来。
“你回来了。”
沈要说:“你不舒服。”
“今日我带小巧去补牙,累了整整一天呢。”
她有意无意的说道,“呆子,别总让我操心。”
谁知,她方才话毕,沈要却道:“那我带你出去玩。”
她轻笑:“没想到你这呆子还知些情趣,难道是安排好了看戏的事情?”
他摇摇头,小心翼翼的,有些怯:“不是。是想带你去乡下玩。”
“乡下有什么可玩的?”
萧子窈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又不懂农桑,去了也只是看人家弯腰种田。”
“可你上次说了,想砸西瓜。”
沈要一瞬反口,“那我带你去砸个够。”
萧子窈一下子哑住了。
她简直说不出心下的滋味。
那分明是她的无心之说,谁知,他竟会记得这样的紧。
仿佛她一字一句都是金科玉律,莫说什么区区的几个西瓜,便是她一时兴起、想要踢着人头玩,也难保沈要不会亲自奉上。
她于是开口,故意轻佻,不敢教他看清自己的心意。
“呆子,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嗯。”
“那你去屋外数星星,把天上所有的星星都数清。”
萧子窈微微一笑,“能不能做到?”
然,她正说罢,忽又有些后悔起来。
这玩笑许是开得有些大了。
哪怕那呆子再笨,也知星汉灿烂、无穷尽也。
他会不会以为是她又不要他了,所以才故意为难?
她的脾气害人害己,直教他两难、也让自己两难。
可沈要却只是应道:“能。”
却见他眉眼微舒,只管定定的说道:“星星太多了,我得数一辈子,你要等我。”
他眼里泼出的星光没有一丝丝的多余。
他此人、此生,总也缺乏颜色与言语,无论说些什么都往往言不尽意,却只有对她,无论说些什么都仿佛是在说爱。
天色渐晚,她又给自己惹上麻烦。
“算啦。”
萧子窈于是笑道,“还是我来数星星吧,你那么笨,就去数月亮吧。”
谁知,她正说着,沈要却忽然开了口,是很低很低的一声轻唤,只此之后,便再没了下文。
“——子窈。”